第五章獵鹿 (一 下)(1 / 2)

家園 酒徒 2341 字 2023-03-27

第五章獵鹿(一下)望著外邊一天天開始融化的積雪,索頭奚部的大埃斤俟利弗就不住地嘆氣春天又要來了,但這個春天卻是個死亡的春天,去年冬天的時候自己的部落去偷襲蘇啜部,結果卻被對方殺了個大敗虧輸五千名部落身體最結實的牧人只回來兩千余,並且個個都嚇破了膽

「蘇啜部有銀狼庇佑!」每個被贖回來的長老都這么說仿佛不提到那頭皮毛銀灰色的怪獸,就不足以遮掩他們被敵人俘虜的羞恥可越是這樣,牧人們越提不起抵抗敵人的勇氣一個冬天過去了,還有八百多名牧人在對方手中做牛做馬部落里的百姓對長老們只贖自家子侄,不肯贖回普通百姓家兒子、丈夫的不公平行為非常不滿,時常聚集在中央大帳門口抗議可俟利弗沒辦法解決他們的困難,去年秋天部落被突厥人驅逐時已經大傷了元氣冬天那場慘敗又讓他們失去了僅有的牛羊儲備蘇啜部獅子大開口,一名牧民要十頭羊或兩匹駿馬來贖,索頭奚哪里去弄那么多牛羊和駿馬去?

「俟力弗,蘇啜部不是准許咱們分批支付么?公庫里好像還有幾百匹戰馬」最早被放回來的長老烏一勒沒頭腦地提醒老家伙被敵人嚇破了膽子,明知道付出了贖金後,索頭奚部的大部分人都無法熬過下個冬天,他還是堅持要與蘇啜部停戰

「把戰馬給了他們,萬一他們打來,咱們拿什么給自己的戰士?」俟力弗大聲反問,模樣就像一只斗敗了的公雞沒有人理解他的難處,牧民們笑他膽小,不敢和弟兄們同生共死長老們嫌他固執,舍不得公庫里最後那幾百匹駿馬但誰肯替他想想,如果他當日戰死了,索頭奚就沒了埃斤,貌和神離的長老們一定會趁著內亂把索頭奚部瓜分掉如果他今日用戰馬贖回了百姓,敵人殺過來時,勇士們就得徒步迎戰在寬闊的草原上以同樣數量的步兵對抗別人的騎兵,這有獲勝的可能么?

萬般無奈,俟力弗只好一次次派烏一勒這個膽小鬼去向仇敵告饒這老家伙被霫人羞辱的次數多了,已經練就了一幅鐵臉皮俟力弗不指望惡毒的霫人能松口,只希望烏一勒老家伙能把敵人進攻的時間拖上一拖,只需要一個春天遠在額根河畔的突厥人阿史那家族已經得到了消息,看在索頭奚部多年恭順有禮的份上,他們答應雪化後派人出面調停此事以各部落共主的身份命令諸霫聯軍放下他們的屠刀,給索頭奚部留一條活路

烏一勒去了五天,第六天清晨面色灰白地返了回來他只帶回了一句話,「蘇啜西爾說他要自己來取賠償!」然後就昏了過去

俟力弗大驚,趕緊命人吹響號角,點燃狼煙,命令所有在外放牧的族人回營地備戰可除了幾個長老的家族外,大多數族人都沒有聽從他的號令河邊的青草已經發了芽,如果春天時給牲口抓上膘,夏天時它們就會繁衍下一代到了下一個秋末,家境稍富裕些的牧人們就可以自己贖回自己的兒子和丈夫埃斤大人只顧自己逃命,長老們只顧贖回自己的子侄,大伙也只好自家為自家想辦法這很公平,誰也別抱怨誰心狠

俟力弗一遍遍吹號角,一遍遍點狼煙甚至親自擎著代表埃斤尊嚴的大纛跑遍了方圓百里之內的草場他一次次對著長生天發誓,一次次跪地祈求,答應牧人們只要部落挺過這次危機,他一定掏空公庫把被俘的牧人贖回來

第三天中午,俟力弗終於糾集起了四千名可以上馬作戰的牧人其中有一千多人是老人和孩子,力量不足以拉滿角弓營地內部,還集中了五千多名婦女,關鍵時刻,她們也可以沖上前為自己的族人擋刀遞箭派出去的斥候也陸續送回了情報,諸霫聯軍行軍速度緩慢,幾乎是帶著羊群和牧奴,邊放牧邊行軍每天的前進速度不超過五十里,走半天歇半天

俟力弗長出了一口氣如果照這種速度行軍,敵軍還需要三天時間才可能接近自己的營地自己還有機會通過親情把更多的牧人召回來,籌集更多的弓箭和戰馬

傍晚的時候,斥候卻送來截然相反的報告諸霫聯軍三千多人突然加快速度,當天行軍一百余里,照目前的走法,他們只要半天時間就可以突入索頭奚的營寨

俟力弗登時又慌了神,趕緊命令所有參戰者嚴加防備上次敵軍就是趁自己夜里疏忽,把氈子綁在馬蹄下劫了大營這次,無論如何不能讓同樣的悲劇重演

眾人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卻又收到情報諸霫聯軍昨日停在了距離部落五十里左右的搭拉甸子,一夜沒有前進俟力弗形神俱疲,他實在弄不懂以蘇啜西爾為首的霫人到底要干什么?如果想與索頭奚決一死戰,快速掩進,快速接觸才是最有效的戰術這種走走停停的行軍法,不是由著對手做准備么?

百思不解的俟力弗無奈,只好命令牧人們先入帳休息命令剛剛傳下,報警的號角又在草原上響起一撥疲憊不堪的斥候匆匆來報,霫部聯軍再次拔營,以最快速度沖了過來

「吹角,吹角!」俟力弗大聲命令,他聽見自己的嗓音里充滿恐慌這是他一生中從來沒發生過的事情,即便當年獨行在草原上遭遇到狼群,他也沒嚇到這種程度當然,那件事情發生在他十六歲的時候,而現在他的年齡已經接近五十

剛剛躺倒的牧人們又叫罵著爬了起來,每個人都疲憊不堪,每個人都希望戰爭早點發生這么打下去太折騰人了,是死是活,還不如一刀給個痛快

萬惡的霫人在距離索頭奚部營地三里遠的地方再次停住了腳步近千名腳上套著牛皮索,瘦骨嶙峋的奴隸被從馬隊後押了出來扛著木樁,在凶神惡煞般的霫人監工的皮鞭下,開始為宿敵搭建營壘

霫人武士紛紛下馬,不顧遠處的哭喊聲和仇恨的目光,好整以暇地喝酒、休息然後,他們讓俘虜傳來的口信,要求索頭奚人要么一次性支付全部戰爭賠償,要么離開月牙湖畔,否則,霫族武士的戰馬將踏平這個營地

哭喊聲和咒罵聲響徹了整個索頭奚部落,大部分長老的子侄都贖了回來而那些陷落在敵人之手的,全都是普通牧人的子弟他們的父母、兄弟此刻正拿著兵器,替大埃斤看守營壘眼看著他們在敵人的皮鞭下受苦卻無法去救,如果兩軍交戰,萬惡的霫人肯定拿俘虜當擋箭牌

「他們說後天明天中午之前必須得到准確答復!」被遣送回來的族人喘息著說道於敵方做牧奴的四個多月,他吃盡了苦頭,在寒冷、飢餓和恐懼的多重折磨下,整個人已經變得形銷骨立

「召集族人,我們馬上湊賠償!」俟力弗無奈地說道對方正在扎營的陣容他看見了,那不是目前傷痕累累的索頭奚人能抵擋得了的近三千名訓練有素的武士,六千多匹戰馬,還有無數跟在隊伍後護送給養的普通牧人草原已經在這股力量下震顫,索頭奚部不得不在惡魔面前屈膝

徐大眼和蘇啜西爾並絡站立在聯軍的正前方大營外圍的木柵欄已經接近完工,在皮鞭和彎刀監視下的奚族俘虜手忙腳亂地替自己的族人挖掘著墳墓而經過一個多時辰休息的武士們已經把體力調整到最佳狀態,重新整理過鞍、鐙、韁繩的戰馬也焦躁地打著響鼻,等待著最後一刻的來臨

匆匆搭起的柵欄只有兩尺高,雖然整齊,卻擋不住駿馬一躍而殘酷的監工和傷痕累累的牧奴吸引了對方全部視線,幾乎所有奚人都忙著籌集物資贖買自己的家人,沒人想到蘇啜部的木柵欄只是為了迷惑他們的判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