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浮沉 (五 上)(1 / 2)

家園 酒徒 2066 字 2023-03-27

第三章浮沉(五上)眼下東都洛陽的情況正如前來傳旨的欽差文公公所說,闔城軍民日夜盼著援兵的到來不知道是刻意而為,還是另有苦衷,反賊楊玄感的用兵方式極其不符合常理六月初三,他在黎陽據城而叛,征集了漕夫、民壯一萬余人入伍緊接著,他揮師向西直取河內結果強攻了兩天河內未果後,叛軍又掉頭向東去攻打修武修武縣令王玄義帶領百姓據守臨清關,楊玄感沒有雲梯、沖車等物闖關,一轉身,繼續東進撲到了汲縣渡口,從那里南渡黃河

渡河之後,叛軍放棄沿途城市要塞,沿著黃河大堤向西直撲洛陽一邊走,一邊強征百姓入伍到了洛陽城外,兵馬總數已經到達十萬楊玄感命其弟楊積善率兵三千為左軍從偃師以南沿洛水西進,命令另一個弟弟楊玄挺帶領精兵五千為右軍自白司馬坂(注1)越過邙山迂回進攻洛陽,自己帶領本部人馬為後軍,四下接應留守東都的民部尚書樊子蓋見敵軍來勢凶猛,不得不趕鴨子上架,派河南令達奚善意帶兵五千抵抗楊積善,派河南贊治裴弘策帶領將士八千迎戰楊玄挺達奚善意不通兵事,五千精兵居然被楊積善所部三千民壯打了個落花流水裴弘策獨木難支,且戰且走,轉眼已經敗了四場,從郊外一直敗到了洛陽城牆根底下

老將軍宇文述接到東都的告急文書,命令各路兵馬分頭前進,沿途自行補給,務必在本月月底之前趕到洛陽由於早在接應東征軍返回時,宇文士及給雄武營搜刮到了一萬五千多匹戰馬,所以諸路援軍中雄武營走得最快,日前已經渡過淶水,從逎縣附近上了大隋官道

萬余將士縱馬疾馳,洪流一般從官道上滾過先皇在世時組織民壯修建的官道又平又直,從淶水南岸的逎縣一直到黃河畔的汲縣,數千里暢通無阻除了幾處翻越山嶺的地段比較狹窄外,大部分官道的寬度可並行六馬按照目前速度行軍,十天之內,雄武營將是第一支從遼東趕到洛陽附近的援軍

得知官兵即將經過的消息,官道附近的百姓早就遠遠地躲開了去眼下已經是七月上旬,地里的麥子卻依然沒有人收黃黃的麥穗被雨水一打,立刻有新的麥芽從穗尖上長了出來成群結隊的鳥雀在麥田里歡唱,跳躍,聽到馬蹄聲,拍打著受驚的翅膀,雲煙般逃向遠方行軍途中,大伙經常看見各種各樣的田鼠、倉鼠,還有不知道名字的短尾巴小動物拖著圓滾滾的肚子,搖搖晃晃地橫穿官道,在即將被馬蹄踏成肉醬的一瞬間,滾入路邊田壟

「見過糟蹋東西的,沒見過這么糟蹋的!」周大牛在李旭身邊,嘟嘟囔囔的抱怨,在老家時,他也摸過犁杖,多少知道些稼瑟艱難眼下這地方百姓放著好好的麥子不收,卻任由其在地里邊發芽,喂家雀喂老鼠,這不是敗家行為是什么?不收糧食,官府明年的租拿啥交,百姓們嚼裹什么?難道老天爺慈悲,會用大風把谷子給人刮到家門口不成?

「沒辦法,男人們還都在涿郡呢,沒幾個能及時趕回來!眼下家里都是女人和孩子,有收秋的心思,也沒那份力氣!」張秀在旁邊大聲替自己的家鄉父老辯解逎縣也屬於上谷郡管轄,距離他和旭子的家鄉易縣只有一百多里兩年來,皇上為了征遼,把幾個邊郡青壯抽得一干二凈像張家這種地方大戶,家主都逼得快親自下田了那些買不起僮仆,雇不起長工、短工的小戶人家,還不是只能眼瞅著麥子爛在地里?

「都是楊玄感這廝鬧的如果他不在後方造反,咱們今年已經平定了遼東遼事一解,朝廷就不用再抽調民壯地里的庄稼有人收了,咱們也不用趕路趕得如此辛苦!」雄武營長史趙子銘信誓旦旦地跟大伙解釋

這是他和李旭、宇文士及還有幾個核心將領商議出來的說辭宇文述老將軍命令各路兵馬沿途自行補給,三十余萬大軍蝗蟲般過後,地方上的官庫甭指望還能剩下什么東西官軍是不得已而為之,所以這筆爛賬必須算在楊玄感頭上

「等抓住那王八蛋,咱們將他點天燈!」周大牛氣哼哼地罵

「他奶奶的,只有窩里反的本事有能耐去打高句麗人去啊!」幾個親兵大聲附和

馬蹄聲很響,所以士兵們說話時的嗓門都放得很大各種各樣的抱怨和議論一波波傳入旭子的耳朵,令他的心情格外煩亂

『此地距易縣不到二百里騎馬一天一夜可以趕個來回』濃烈的鄉愁不斷襲擊著他,讓他幾度想命令將士們把腳步停下來雖然爵位和金牌帶來的興奮還在,但離家越近,思鄉的感覺也越強烈已經大半年沒回家了,旭子很想讓雄武營在遂城修整一兩天,這樣,自己和張秀就可以找借口偷偷溜回家去,讓父親和母親看看聖旨和金牌,跟自己一道分享成功的快樂

古人雲,「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路!」旭子不需要讓父母和鄉親誇耀自己有本事,有出息他只是想看看母親臉上的微笑,或者坐在桌子旁,陪著父親再喝一碗濁酒當上雄武郎將後,他品嘗過很多好酒迄今為止,任何一種酒,都不似舅舅的私釀那樣濃

但宇文士及昨天上午說過的那幾句話卻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令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督促著將士們抓緊時間趕赴戰場

「短期之內,對你是福將來怎樣,仲堅自己要好好思量了!」無名谷之戰後,宇文士及不再像毒蛇一樣吐舌頭,但他的話卻越來越令人玩味旭子知道,昨天當著那么多將士的面,許多話宇文士及只說了一半但這欲言又止的提醒和只鱗片爪的分析,已經讓他受益匪淺

旭子不能指望宇文士及像劉弘基一樣,事事都替自己考慮並解釋清楚他和宇文士及的交情沒那么深,遠沒到無話不談的地步他也不是宇文家的家臣,宇文士及沒有提攜他的責任昨天夜里入睡前,旭子將聖旨和宇文士及的分析綜合起來,推測出一個結論朝廷中某幾個世代簪纓的豪門很可能會排斥自己,而皇帝陛下之所以賜自己金牌,就是為了提醒那些豪門,有皇家為自己撐腰

「我是皇帝陛下的家臣!」這個結論曾經讓旭子激動了小半夜作為讀過很多忠義之言的大隋子民,此刻的他深深地感受到了皇帝陛下對自己的知遇之恩但冷靜下來後,他又開始隱隱為自己的未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