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壯士 (五 上)(1 / 2)

家園 酒徒 1961 字 2023-03-27

第二章壯士(五上)流寇們臨時駐扎的村子叫許家窩鋪,距離歷城不到一百里當張須陀帶著郡兵星夜趕到的時候,村子里已經炸了鍋

「怎么回事?」張須陀對此非常不滿他謀劃的是一場完美的奔襲戰,試圖一戰而竟全功流寇們恢復能力太強,如果你不能一次將其全殲,沒多久,他們還會野草一樣重新生長出來

為了確保任務萬無一失,臨行時,張須陀曾經多次叮囑秦叔寶,命令他只負責在敵軍外圍監視在大隊人馬沒趕到前,不得擅自出擊而今晚,平素最為穩重的秦督尉居然違抗了他的命令只帶了五百人就沖進了駐扎著近萬流寇的村落

「不怪秦將軍,是,是村里自己先著了火土匪們四處亂跑,秦將軍怕耽誤了戰機,才不得不沖了進去!」被秦瓊留下來等候大部隊的小校張江畏懼張須陀的威嚴,說話有些結巴但這並不影響他用極短的語言把敵情變化描述清楚

聽了他的介紹,張須陀顧不上再發怒人算不如天算,戰場上的情況就是這樣,對手不是死的,隨時會做出令你無法預料的舉動他相信秦叔寶下令出擊自有他的道理,於是,把麾下弟兄分為兩部分,命令其中四個營繞到村子西頭去,堵住敵人逃命的出口其余四個營直接從村東殺入,支援秦叔寶和羅士信所部騎兵

對流寇恨之如骨的郡兵們立刻沖進了許家窩鋪他們都是本地人,流寇們禍害的就是他們的家鄉所以大伙士氣很高,根本不用將領們做什么動員

村子里的景象讓所有人目瞪口呆

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是屍體田野里、山坡上、還有低矮的茅草房前,黑壓壓地,一個挨著一個他們不是被秦叔寶所帶領的騎兵砍殺的,他們死在自己人,或者說是從前的友軍手中借著火把的光芒,郡兵們可以看見死者不肯合攏的眼睛那一雙雙瞳孔中已經失去了生命的神彩,但依舊充滿不甘,充滿了怨毒

秦叔寶和羅士信所部的騎兵已經沖到村中心去了,遠遠地,可以聽見戰馬的嘶鳴聲和敵軍絕望的哀嚎騎兵們通過的道路上,馬蹄在血泥中留下的印記清晰宛然一串串,火焰般沖撞著人的眼睛

郡兵們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他們一度對侵擾自己家鄉的流寇恨之入骨,巴不得對方被天打雷劈但眼前這種凄慘景象還是超出了他們心理承受極限有人立刻俯下身,不顧上司就在身邊,大吐特吐有人則閉著眼睛蹲在地上,眼淚忍不住淌了滿臉

即便惡鬼從地下鑽出來,也未必能造成這種凄慘景象這里猶如和尚們口中的阿鼻地獄,或者說,在秦叔寶的騎兵殺進來前,這里已經變成了地獄

「沖進去,讓活著的放下武器如有抵抗,格殺無論!」張須陀長嘆了一聲,把鐵矛指向了火把照不到的地方「也許黑暗處還有活人!」見慣了死亡的他不由自主地想

郡兵們以百人為基數分成小隊,開始拉網式搜索很多沒有被火光照到的地方的確還有活人,見到郡兵們到來,他們不想抵抗,乖乖地丟下兵器,跪倒在地個別偏僻的角落里,悲劇還在繼續上演三四個灰衫軍的嘍啰圍住一名白帶軍,用能找到的一切兵器向對方身上招呼寡不敵眾的白帶軍用方言乞求活命,「大哥大爺」地叫個不停,卻換不回曾經為老鄉的友軍半絲憐憫郡兵們沖上去,強令他們停止自相殘殺灰衫軍的嘍啰們在投降之前猶自不甘地向昨日的友軍臉上重重地吐上一口吐沫,而被那些僥幸逃得一命的白帶軍嘍啰卻不敢擦拭,任殷紅的血和骯臟的痰交替著,從臉上慢慢滑落

戰斗剛剛開始就毫無懸念地接近了尾聲張須陀不再強行要求李旭跟著自己,他撥給了旭子一個營的精銳老兵,由對方帶著去肅清殘匪待把所有善後的任務都分配完畢,老將軍找了一個相對干凈的地方,將中軍大旗插了下去然後,他命人從俘虜中押過幾個頭目模樣的家伙,從他們口中詢問流寇之間到底因何而發生了沖突

「他們大當家請俺們大當家吃飯,在酒菜里下毒!」灰衫軍頭目惡狠狠地瞪著身邊的白帶軍頭目,恨不能將對方一口吞下

「胡說,我們大當家好心請客,他們卻在吃飯的時候突然四下里一起動手!」白帶軍小頭領知道的內幕消息遠比普通嘍啰清楚,因此不肯唾面自干,反駁起來理直氣壯

「兩個沒出息的蟊賊!」張須陀冷笑一聲,罵道他沒興趣繼續審問了,山賊火並,黑吃黑而已這一年多來,每時每刻幾乎都有同樣的事情發生河北的張金稱在酒桌上殺了孫安祖,杜伏威和輔公佑吞並了苗海潮;轉而,杜、輔二人的兵馬又被海陵軍統領趙破陳看上,雙方沖突不斷,直到最近杜伏威在赴鴻門宴的過程中突然發難,親手砍了趙破陳的腦袋,他們之間的內爭才告一段落石子河和裴長才今天所做的,不過是兩支響馬在一起活動久了必定會發生動作,除了選擇的時間和地點實在太出人意料外,其他沒什么好奇怪的

「大隋朝對百姓雖然苛刻了些,畢竟它還有秩序!」老將軍在心里長嘆了一聲,擺擺手,命人將兩個小頭目帶走他抬起頭,看見村子中的火光已經漸漸黯淡

許家窩鋪中心的祠堂里,戰斗還在繼續三百多名灰衫軍憑借著相對高大的院牆,在此做最後的抵抗石子河的臉已經變成了黑色,不斷有暗紅色的血從他的鼻孔中流出來,沿著兩腮淌滿身下的青石板

「裴家的人,裴家的人呢?」聽著院牆外的喊殺聲,石大當家不關心自己能否平安突圍,反而更加「關心」昔日的盟友

「裴子才挨了咱們一刀,捂著肩膀沖出去了,官軍已經殺進了村子,那個王八蛋跑不遠!」二當家張弘生走上前,握著石子河冰冷的手指,說道他的另一只手上拎著兩個人頭,一個是裴光的,另一個顆原來的主人是裴凈

「裴家的三個小兔崽子,咱們也砍了兩個剩下的那個中了咱們的毒箭,估計也活不長!」三當家趙連城走上前,笑著匯報「您放心去,咱們的家業給姓裴的毀了姓裴的也沒撈到好處,一樣是全軍覆滅

「嗯!」石子河答應了一聲,心滿意足呆滯的目光看向黑沉沉的夜空,從那里,他看到了自己曾經的理想「殺富濟貧,替天行道」是這八個字鼓勵著他拿起刀來,殺掉前來征稅的衙門幫閑也是這八個字讓他縱橫齊魯,闖出了赫赫聲名事到如今,也沒什么好遺憾的了,他這輩子走得轟轟烈烈唯一不甘心的是未能如願殺了張須陀,反而白白送給了他一場勝利

「豹子呢,他去哪了?」想到這,石子河努力張開嘴巴,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石豹是他的長子,按理說應該能繼承他的家業,還有他的遺願雖然他的灰衫軍已經沒了,家財大部分也失落在此戰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