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錦瑟(五 下)(1 / 2)

家園 酒徒 2274 字 2023-03-27

第六章錦瑟(五下)「誰?」聽到外面的聲響,李淵的第一反應是報以一聲怒喝他平素對人很和氣,但做事也極嚴謹與幾個絕對心腹探討機密話題的時候,像武士彟這樣的高級幕僚都不得參與,尋常人等更是被嚴令禁止靠近議事廳二十步之內所以,唐公府的一切秘議,外人根本沒有偷聽的機會,更甭說發生受驚而打碎器皿的失誤了

議事廳外無人回應,只有呼嘯的風從簾外吹過乍暖還寒的四月,風向有些飄忽不定,時南時北,恰似此刻家族的前程

「誰在外面,給我滾進來!」李淵有些真的生氣了,手快速地按向腰間的刀柄他的武藝不算太出眾,對付五、六個侍衛的圍攻卻不在話下如果有人今晚活得實在膩煩了,李淵不在乎展一次虎威

陳演壽、長孫順德和馬元規三人各自退開數步,在李淵面前圍成了一個三角他們算是豪門子弟,雖然眼下穿著文職的衣服,卻都受過很好的格斗訓練只待李淵一聲命令,三人就結陣沖出去,將門外的人直接擒拿進來

「回稟唐公,是四小姐和翠兒!」就在屋內人即將發飆的當口,門外值勤的侍衛跑上前,大聲回應道話音落後,房門被輕輕推開,兩個侍衛架著一名嚇得臉色蒼白的丫頭走了進來

「回唐公,剛才屬下看見四小姐帶著翠兒過來給幾位大人送吃食,所以就沒有阻攔沒想到她們會驚擾到唐公,屬下知罪,請唐公責罰!」當值的侍衛拱手及額,滿臉歉然地請求寬恕

唐公自己的家人不包括在嚴禁靠近議事廳者的范圍之內,所以,他今晚的舉動沒有任何不當之處「你沒做錯什么!」李淵揮了揮手,命令侍衛退了下去然後緩步走近嚇得快哭出來的丫鬟面前,換了幅和氣的口吻詢問:「是翠兒,萁兒和你來多久了,都聽到了些什么?」

「回老爺的話,奴婢,不,是四小姐見議事廳里這么晚了還亮著燈,所以,所以和奴婢到廚房端了些參湯來!」被喚做翠兒的丫頭膽子非常小,強忍著眼中的淚,用顫抖的聲音回答

「奴婢,四小姐和奴婢剛到這,然後四小姐就從奴婢手指接過參湯,准備親自進門然後,然後奴婢就看到托盤,托盤從四小姐的手中掉到了地上,然後,然後四小姐就哭著跑遠了!」翠兒的聲音斷斷續續,卻像針一般,刺得幾個大男人無地自容

兩年前,他們考慮用萁兒代替婉兒嫁給李旭,是出於家族利益,沒什么錯兩年後的今天,他們考慮放棄這個可能給李家帶來災難的安排,給萁兒安排另一場婚事,也沒有什么錯大伙都是為了李家的前途和未來著想,大伙一舉一動都是為了李家可萁兒呢,有誰把她當作過一個人,有誰真正設身處地想想她的感受!

剎那間,李淵的臉上怒氣全消,只剩下了深深的疲倦他揮揮手,低聲命令道:「你下去,好好陪著四小姐如果,如果她不開心,你,你想辦法哄哄她!」

「是!」翠兒微微蹲了蹲身體,倒退著走出了門她是家生的婢女,從小到大見過的天空只有李府圍牆四角之間的那一塊外邊的風雨多猛烈,她不清楚只是覺得自家小姐的遭遇很委屈,很不公平

「她是唐公的女兒啊!」翠兒一邊關緊眼前的門,一邊想「雖然不是竇夫人所生,可畢竟是唐公的血脈大伙怎么能這樣對她,就像她是一個……」翠兒想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說主人家拿四小姐當個奴仆,這顯然不太合適李萁在府中的地位雖然不如婉兒小姐和世民公子一樣高,但比起她們這些奴婢來,還是有著天上地下的差別

猛然,她看到了花匠放在牆角的木鍬唐公不喜歡黑暗,所以每到晚上,府內各處都掛滿了燈籠和火把在這種時刻,白天堆在角落里無人問津的東西,反而更容易吸引大伙視線「就像一把木鍬,使完了便放在角落里!」李萁的貼身丫頭翠兒憤憤地想,心里涌起一片凄涼

「我等考慮不周,讓唐公受累了!」聽到門外的腳步聲走遠,陳演壽等人輕輕做了一個揖,歉然道他覺得自己的心態有些蒼老,今天這個結果是大伙誰都不願意看到的,但大伙誰都無能為力

「沒事,萁兒是個聰明的孩子,她會想明白的畢竟,她是我李淵的女兒!」李淵長長地嘆了口氣,回答天下沒有不疼愛子女的父母,但在紛亂的時局面前,他無法滿足女兒的心願「萁兒,如果你怪,就怪造化無情」李淵苦笑著,在心里默默向女兒道歉亂世已經到來了,連皇帝陛下都不能隨心所欲,自己能做的,也只能是顧全大局了

畢竟是經歷過許多風lang的人,嘆息過後,理智很快就回到了他的身上眼下不是關注一個女孩子臉上是否天天都帶著笑容的時候,眼下有很多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靜下心來處理,比如到河東赴任後所面臨的局面,就是一個急需探討的議題

「順德,你派人打探過了么?今年開春以後,河東諸郡的形勢怎么樣咱們過去後,首先要應付哪些麻煩事?」將心思從家事中收回來後,李淵將目光轉向長孫順德,鄭重地詢問

陳演壽善謀,目光長遠馬元規思路清晰,行事果斷,做決定時從不拖泥帶水長孫順德的才能介乎陳演壽和馬元規之間,但其本人家世好,交游廣泛,所以一直被李淵委以搜集情報的重任

這位在李府行走了多年的老幕僚果然沒辜負李淵的信任,略做沉吟,就把河東諸郡的形勢如數家珍般一一道來「近幾年由於朝廷一再忍讓,定襄郡的大半已經落入了突厥人之手雁門郡以北,長城之外的地方,馬賊橫行幾伙大的馬賊如一陣風、半天雲等,無視官府政令,也不服從突厥人管轄,動輒聚眾數萬,四處劫掠但是」長孫無忌停了停,語氣陡轉輕松,「按朝廷的職責劃分,這些麻煩都歸駐扎在馬邑郡的王仁恭大人和他麾下的左武衛將士處理,因此頭疼是王大人的事情,咱們不用為之著急!」

屋子里的氛圍本來十分沉悶,被長孫無忌這樣陰陽怪調地一攪合,大伙的臉上立刻又出現了些許笑容「王仁恭已經不是原來那個王仁恭嘍!」馬元規苦笑了一聲,點評「他來守咱們的北邊,估計不會太牢靠!」

「王將軍也曾是個蓋世英雄,只是朝廷在第一次征遼失敗後的那些作為,實在讓他寒了心!」陳演壽倒是很理解王仁恭將軍頹廢的原因,嘆息著為對方辯解

當年王仁恭接替麥鐵杖,帶領大隋府兵精銳左武衛,也曾創下過一番輝煌但隨著一次次征遼勞而無功,王仁恭整個人就像大隋的國運一樣沉淪了下去此刻的他再不是四年前那個手揮鐵蒺藜骨朵,呼喝沖陣的百戰名將而是變成了一個貪財怕死,好色無度的糟老頭王仁恭將軍想自殺,很多見過其行事的人都如是說但朝廷偏偏對這樣的將領最信任,甚至把北部邊境最重要的一段防務交給了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