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背棄 (五 中)(1 / 2)

家園 酒徒 1990 字 2023-03-27

第二章背棄(五中)那鼓點動地而來,不似王薄所擊發出來的戰鼓那般高亢,卻勝在整齊錯落低低的,緩緩的,就像冬雪下流動的冰泉,又像濃霧背後慢慢透出的陽光透過漫天的廝殺聲,由遠而近,由模糊到清晰,幾乎是在剎那間,讓城上城下所有人呼吸為之一滯

「誰在擊鼓,哪個讓他擊的!」王薄停下鼓錘,厲聲喝問鼓聲乃軍樂也,非奉主將之令不可輕動這路兵馬中,他絕不准許任何人挑戰自己的權威不需要任何人回答,他旋即明白了此鼓絕非從自己陣中而來麾下的這些寨主堡主們都是些粗痞,絕對沒本事擊出如此整齊,如此具有穿透力的軍樂

答案呼之欲出城下的攻擊者忘記了繼續攀爬,城上的守軍也忘記了繼續向雲梯上砸石塊他們不約而同地向鼓聲來源處望去,不約而同地瞪圓眼睛,張開無法閉攏的嘴巴

在西方的天地相接處,有團塵煙伴著鼓聲而來上半部呈暗黃色,遮天蔽日下半部為淡黑色,整齊得就像一條涌動的水線有幾小股擔任戰場外圍警戒的流寇躲避不及,頃刻間便被「洪流」吞沒了,幾乎連一朵lang花都沒濺起

「咕隆隆…….」鼓聲依舊如陣陣春雷,貼著地面滾過王薄的臉在一瞬間便成了鐵青色,他不明白敵人到底是從何而來,自己布置在泒水岸邊那么多斥候,為什么沒一個能及時返回中軍報告敵人臨近的消息?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那條越涌越近的黑線已經露出冷冷的亮邊兒,不是水,是三尺槊鋒反射的寒光

「向我聚攏,整隊迎戰!」王薄顧不得再考慮敵人的來源,從親兵手中抓起令旗,用力搖動不需要任何人下令,城牆附近的嘍啰兵們丟下雲梯,「果斷」回撤雲梯上的攻城者失去保護,被守軍連同腳下的梯子一道推翻在地羽箭、石塊、還有歡呼聲一同從城頭砸下來,砸得流寇們膽戰心驚他們不顧躺在城牆根呻吟掙扎的同伴,拔腿便逃

不是每個人都跑向王薄指定的位置,除了他麾下的那兩萬長白軍,其余各家山寨的嘍啰兵們根本看不懂復雜的旗令危機關頭,他們只曉得跑向自家的弟兄他們只認識自己山寨的大當家,他們本能地向自己的大當家尋求幫助

而各位大當家在此時和他們麾下的嘍啰兵們一樣六神無主官軍居然不去打高士達所率領的主力,而是先攻打他們這些騷擾者?為什么?其中道理實在令人想不通但現在他們已經沒更多的時間去想,官軍推進的速度雖然不算快,節奏卻非常穩定,剛才大伙還只能看見槊鋒反射回來的寒光,轉眼間卻已經能看到暗黑色的槊桿

長槊如林,由身披黑色戰甲的騎兵擎著,踏著鼓點緩緩逼來兩里、里半、一里,就在此刻,終於有背上插了五、六根羽箭的斥候徒步跑到了王薄身邊,用最後的一點力量向他報告:「大當家,敵襲,敵襲,從新樂來……」話未說完,含恨而逝

唯一對王薄有用的消息就是敵軍渡河方位,新樂在泒水北岸,距離隋昌不到三十里如果對方是今天渡河的話,能趕到隋昌城下的人數不會太多,並且全是騎兵「靠在我的軍陣側面,別跑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的!」扯著嗓子,王薄向已經准備撤離戰場的幾位小寨主大聲勸告「靠過來,靠過來,他們人不多!擊退他們,只有擊退他們咱才能平安撤離!」王薄麾下的幾個心腹將領順著大當家的意思叫嚷,聲音里卻沒有半點自信

「列――陣!盾牌手向前二十步!」一聲吶喊之後,王薄立刻放棄了對其他寨主的期望是生是死在於今天一博,那些粗痞不足為謀,指望他們幫忙不如指望自己

長白軍中的盾牌手迎著敵軍到來的方向快跑上前,在自家本陣前二十步豎起一道盾牆用百姓家門板做成的巨盾高矮不同,疊成木牆也參差不齊王薄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再度下達作戰指令,「長槍手,向前十步,盾牌後列拒馬陣!」

大約三千多手持白蠟桿長矛的士兵跑到了盾牆後,兩丈四尺多長的白蠟桿一端戳入地面,綁著利刃的另一端透過盾牌的間隙斜著探向前方,將盾牆變成一道堅實的刺蝟大陣

弓箭手跑到了長槍手身後,為數不多的弩弓手站在了弓箭手身後然後是僅有一把單刀的輕甲步兵,手持短劍的督戰隊還有千余騎兵,簌擁著王薄站立於方陣最後方

敵軍雖然來得都是騎兵,卻並未打算偷襲無論王薄這邊如何動作,他們依舊保持著原來的速度,慢慢向隋昌迫近仿佛既沒看到嚴陣以待的長白軍,也沒看到亂哄哄像沒頭蒼蠅一般的其他流寇這種有我無敵的態度令人感覺很難受,也非常之屈辱幾股規模不大的山賊們停止了觀望,試探著在長白軍的兩翼組成方陣孫宣雅、劉春生二人也各自帶著本部嘍啰接在了陣地的最邊緣,試圖尋找機會偷襲敵人的側翼

官軍人數不多,隨著煙塵的臨近,眾豪傑們越看越清楚「也就五千來人!」劉春生開始撇嘴他曾經與前來剿匪的郡兵交過手,五千騎兵,頂多能擊敗兩萬左右的義軍今天在隋昌城下的義軍有四萬余,未必真就不是官兵的對手

「應該是李仲堅麾下的博陵軍!」與劉春生這愣頭青不同,敵人距離自己越近,王薄越感到心驚以前與他作戰的郡兵,包括張須陀麾下的齊郡精銳身上也沒有如此重的殺氣那是百戰精銳才能露出的蕭殺,自從大隋三十萬府兵喪身遼東後,這股殺氣已經多年不見,誰也沒想到它今天居然在泒水畔再現猙獰

與殺氣極不相稱的是眼前這支隊伍行動時表現出來的那種沉靜你可以看到馬蹄濺起的滾滾煙塵,你可以看到槊鋒上越來越亮的寒光,你甚至可以慢慢看清楚士兵和戰馬身上黑色的鐵甲但你聽不到士兵們理應發出來的喧囂他們都緊閉著嘴巴,胯下的戰馬也和背上的主人一樣沉默與馬蹄擊打地面的隆隆聲、鐵甲相撞的鏗鏘聲相比,這種沉默更令人壓抑就像一個巨大的陰影罩在人的心頭,讓人無法直腰,無法用力,甚至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