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補天 (五 下)(1 / 2)

家園 酒徒 1942 字 2023-03-27

第四章補天(五下)早晨醒來時,天還沒有亮炭盆中的余火朦朦朧朧,給擺在床邊的頭盔和鎧甲鍍上了一層淡粉色的光暈那種感覺很溫暖,就像夢中的親情李淵用力翻了個身,不想太快地鑽出被子昨夜半夢半醒之間蹦出來的靈感讓人回味,但現實是否如夢一般美好,還非常難以預料

外邊已經響起了凌亂的腳步聲,中間夾雜著人喊馬嘶有車輛碾過冰轍,發出喑啞的哀鳴攻擊在日出後就會開始,李淵猛然記起了自己昨天跟將士們的約定他快速跳起來,伸手去摸鎧甲睡在他身邊的侍妾也趕緊滾下床,赤腳站在地上幫主人扣帶整冠李淵喘息著低下頭,看見十個粉嫩的腳趾殷紅如豆!

這個從晉陽宮里搶來的侍妾只有十七歲,有些笨手笨腳,但天真可愛李淵已經到了需要用年青女人的身體襯托自己依舊強壯的年齡,所以平素對侍妾們很遷就搶錢、搶地、搶女人,他又想起裴寂的話從某種程度上而言,裴寂說得一點兒都不過分男人一輩子爭的好像就是這些東西,用十幾歲開始爭到六、七十歲,永遠也不知道滿足

「有請唐公點將!」裴寂的聲音從帳外傳了過來,聽上去非常嚴肅這就是此人的好處,在眾人面前永遠懂得對上位者保持尊敬當李淵需要的時候,他就會隨時改變自己的模樣

「擂鼓!」李淵沉下聲音,大喊,然後快步走出帳外吸了口清冽的北風,努力將疲倦甩開他在侍衛們的簇擁下,手按腰間橫刀,大步走向在晨曦中一點點現出輪廓的中軍

天氣非常地冷,但將士們的熱情如火特別是一些追隨了李家多年的老兵,臉上帶著先前從沒有過的興奮每個人的盔甲和盾牌都好像被連夜擦拭過,反射著冷冷地火焰如林長槊被兒郎們高高地舉在手里,三尺多長的槊鋒寒得扎眼看到李淵從自己身邊走過,弟兄們都主動肅立,目光中充滿了發自內心的尊敬和崇拜

其他半路加入李家麾下的各路兵馬明顯不如太原老兵素質高他們東一股,西一股地跑來跑去,熱鬧得就像在趕大集只不過拎在手里的不是雞蛋籃子和饅頭糕餅,而是木槍和板刀很多土匪出身的義軍推著足有兩人高的大車匆匆跑過,車棚上塗滿了被寒風凍硬的泥巴結了冰的泥巴冷硬如鋼,即便強弩射上去,通常也只能射出個白印兒這是非常簡易的攻城武器,卻可有效地幫助士卒們抵御弓箭打擊

「唐公!」「唐公!」土匪出身的士卒們不懂得禮節,用熱lang般的歡呼來表達自己的尊敬李淵四下抱拳,慈祥高貴他陶醉於這種熱烈,如飲醇酒

帶著幾分醉意,李淵召集起全部將領親手舉起令旗,宣布對長安城的最後一擊正式展開隨後,在一片熱烈的歡呼聲中,他跨上戰馬,帶領中軍繞向長安城的正東方那是他為自己選定的攻擊點,李淵堅信,自己的身手不輸於任何年青人

當第一縷陽光射上城頭,第一支強弩也呼嘯而落連續堅持了十余日,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的守軍立刻跳起來,跌跌撞撞跑向青褐色的城垛口那些青褐色的城垛口很快又變成了紅色,舊的血跡被羽箭射飛,新的血跡重新覆蓋在冰冷的城磚表面,凝固、結冰,在陽光下鮮艷如畫

「吹角!」李淵拔出橫刀,用力前揮「嗚嗚--嗚嗚—嗚嗚」凄厲的角聲響徹原野遠處農田和樹梢之間盤旋著的晨霧立刻被角聲驚散,大束大束的陽光從雲層縫隙射下來,伴著羽箭一道四處飛射「嗚嗚—嗚嗚---嗚嗚」碧藍碧藍的天空下,不斷有角聲相回,如虎嘯龍吟,如疾風穿壁李淵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燃燒了起來,大聲怒喝,舉刀向前幾個貼身侍衛卻非常不客氣地擋住了他的去路,用身體組成一道難以逾越的屏障

「無需唐公大人親自動手!」裴寂非常體貼地安慰了一句,快速舞動角旗,命令李安遠領軍出戰轉眼之間,角聲便被喊殺聲所代替一隊隊太原將士推著雲梯和攻城車,在弓箭手的掩護下快速向城牆迫近而受了驚的守軍也逐漸恢復安定,奮起反擊

羽箭往來如風,帶走城上城下無數年青的生命行走在半途中的雲梯瞬間「長滿」三尺多長的箭桿,重量陡增安裝在雲梯底部的木車發出吱吱咯咯的哀鳴,越來越無法承受驟然改變的重心又一支強弩射來,正中雲梯頂端橫木龐然大物晃了晃,轟然而倒

沒等守軍將途中散架的雲梯重新支起來,數以千計的火箭拖著長長的尾煙撲下城頭幾十個火球同時在一座雲梯上升起,快速匯聚成一團烈焰雲梯四周的士卒們不得不放棄,轉身逃走同一瞬間,更多的雲梯和攻城車被點燃,濃煙嗆得人直流淚即便能見度到了如此地步,羽箭的呼嘯聲依然嘈雜不絕,不斷有人倒下,不斷有人慘叫,在煙霧中翻滾掙扎

陰世師站在城樓之內,心中充滿了絕望他沒想到李淵突然在一夜之間發了瘋,居然對長安城進行了四面環攻參照兵法,這種不給守軍留任何出路的戰術會極大的激發守城者的斗志但陰世師知道,再高昂的斗志也挽救不了長安淪陷的命運了大隋朝完了,長安城完了,自己的榮華富貴也馬上到了盡頭

如果李淵圍三闕一,他還有希望在親衛的保護下逃向洛陽從段達那里借幾萬兵馬,找機會卷土重來可李淵分明是不想給他活命的機會,不給城中所有守將活命的機會當初太原李家還沒舉起反旗,陰世師和骨儀等人就帶兵抄了李家,將來不及逃走的主仆三十余口統統斬首示眾緊跟著,他們又在馬邑郡丞李靖的教唆下,扒了李淵父親和祖父的墳墓,將里邊的屍首挫骨揚灰

所以,從劉弘基的旗號出現在長安城外那一刻起,陰世師就沒打算過投降他知道李淵不會放過自己,如果說前一種滅人滿門的暴行還可以用各為其主的理由來解釋的話,後一種辱及人祖先的作為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永遠無法化解

想到這些,陰世師不禁對當初給自己獻策的人充滿了憤恨如果不是那個叫李靖的家伙千里迢迢跑到長安告密,留守京師的重臣們也不會相信李淵的確准備造反進而,大伙就不會去殺別人的老婆孩子,彼此之間也能留下相見的余地如果不是那個叫李靖的人說只要壞了李淵的祖墳,就能破掉李家的福緣,他陰世師也不會做挖墳盜墓的無聊事那樣,當對大隋盡了足夠的忠心後,陰家還能以「力屈」之名投降,家族的榮華還能得以保全

「李靖在哪?」他恨恨地揉著被煙熏紅的眼睛,大喊大叫到了眼下這般光景,陰世師已經明白自己和衛文升等人從開始就上了李靖的當對方之所以給他們出主意讓他們去挖墳掘墓,根本不是為了破壞李家風水,而是為了斷掉所有守軍投降的念頭,讓他們全部為大隋殉葬

既然大伙都要殉葬,陰世師當然要拉上李靖這個始作俑者從衛文升死後的第二天,他就一直勒令李靖跟在自己身邊,一步不能落下『如果老子滅族,也不會讓你活著再去糊弄別人!』他恨恨地想,心里充滿怨毒

「李靖被骨大人招到西城去了,那邊攻勢更激烈!」輕車都尉楊寶藏跑到陰世師身邊,大聲匯報按照職責,此人本來應該帶領內衛保護皇宮,可現在都顧不得了,如果外城被李淵攻破,皇宮和內城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什么?誰把他叫走了!」陰世師用手搭在耳朵旁,大聲詢問

「骨儀,骨大人!」楊寶藏幾乎趴到了陰世師的耳朵上大叫周圍的喊殺聲越來越大,他們兩個不得不將距離靠得很近但這樣做,卻極其容易被城下的強弩當成打擊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