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賈誼如此認為,幾乎所有人,都無法理解趙佗的想法。
唐王府內,舍人們激烈的談論著。
「那趙佗是個什么東西,也配讓我主前往拜見?他應當肉袒牽羊前來拜見!!」
張不疑暴怒,在他看來,趙佗這是輕視自家君王,他叫道:「若是他非要大王前往,大王便率楚吳之軍,前往南越拜訪!」
其余幾個舍人倒是沒有張不疑這么激進,但是也都覺得這件事不可行。
欒布認真的說道:「趙佗雖已歸順,卻只是在名義上,實際上,他還是大漢的敵人,大王絕不能以身犯險。」
召平點了點頭,有些不太自然的說道:「張不疑說的對,確實不能前往南越,一方面是不能確定趙佗是否有歹念,另外,大王身為宗室賢長,豈能去拜見趙佗那樣的異王?」
張不疑瞥了他一眼,「跟你相處了這么久,原來你也會說人話啊。」
召平冷哼了一聲,沒有理會他。
季布若有所思的說道:「只是,我不太明白那趙佗也不是個蠢人,怎么會做這樣的事情呢?他應當是知道,大王絕對不會前往南越國的,為何還要派遣使臣呢?」
賈誼說道:「聽聞此人年邁,或許是不如從前了吧。」
劉長撫摸著下巴,也是在思索著這件事。
「或許應當見一見他的使臣,看看他們到底是什么意思。」
聽著劉長的話,欒布連忙說道:「大王啊,此事且不可魯莽啊,趙佗這廝,生性狡詐,不可輕信,就怕使臣以言語激大王,大王一時沖動」
劉長一臉不屑,叫道:「寡人並非如意,豈能為言語所激?」
張不疑說道:「大王,不如我去將使臣抓來,親自審問,從他那里問出趙佗的目的!」
「不可!」
欒布反對道:「大漢的強敵在北,趙佗沒有擴張的想法,只想著要保全自己的土地,這樣的人,並不是大漢的威脅,且由他在國內胡鬧,等大漢解決完強大的敵人,就可以對他動手完全不必著急。」
「何況,南越乃蠻夷荒蕪之地,如今趙佗在那里行王教之事,將來大漢收回南越的時候,也省力很多。」
欒布這句話倒是沒有說錯,歷史上將兩廣等地徹底納入華夏文化圈里的,正是這位南越王,他對華夏東南所做出的貢獻是非常巨大的。
南越不好打,可南越也無法輕易的進攻大漢,對大漢的威脅遠不如匈奴。
當劉長回到皇宮的時候,太後正在跟幾個大臣商談這件事。
無論是太後,還是陳平等人,態度都是一樣,不行。
呂後看起來非常的生氣,她皺著眉頭,嚴肅的說道:「趙佗這個奸賊,根本就沒有歸附的想法,他派人來邀請唐王前往南越,就是想要為復叛而找到一個由頭而已,這個奸賊,我不能不除!!」
「阿母要除哪個奸賊?」
劉長走了進來,隨意的坐在太後的身邊,大大咧咧的問道,說完便瞄了陳平一眼。
這讓陳平頗為不爽,總覺得這豎子另有所指。
太後板著臉,看著一旁的周勃,問道:「若是要討伐南越,你需要多少兵力?」
周勃一愣,沉思了許久,隨即說道:「需要楚吳等地發徭役,使民開道,再招四十萬士卒,方能出戰。」
呂後大怒,罵道:「當初陳豨作亂,總共討伐他的軍隊也不過十萬,難道趙佗的勢力比陳豨還要強大這么多嗎?!你是欺我不懂兵嗎?!」
周勃無奈的說道:「太後,南越地形復雜,
不比北方,若是用北方之士卒,定難以適應,而南方之士卒,又並非北軍那般的百戰之兵,何況南越處處都是深山老林,有可以撤退的余地,他們躲進山內,就無法徹底的消滅他們。」
「因此,需要大量的南方士卒,步步為營,步步蠶食,才能徹底消滅南越。」
然而,呂後卻對這番說辭不太相信,說到底,還是對周勃這些人的不信任,劉盈總是無條件的信任自己的大臣,而呂後則反其道而行,總是懷疑這些大臣,歷史上,呂後也是常與近侍商討國家大事,對這些大臣們缺乏信任。
就在這個時候,擔任太尉佐的將軍郭蒙起身,傲然的說道:「我只要十萬人馬,就能將趙佗生擒,將其帶到太後面前!」
呂後一愣,正要開口,劉長卻在一旁大笑了起來。
郭蒙皺起眉頭,問道:「臣與大王從無過節,向來敬重,大王為何要嗤笑臣呢?」
劉長說道:「並非是嗤笑將軍,只是想起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長你不要打岔!」
呂後不悅的說著,劉長搖著頭,說道:「蓋公曾讓我治史,他曾告訴我一件事。當初秦王想要吞並楚國,便詢問將軍王翦,王翦說需要六十萬人,而年輕的將軍李信卻說二十萬人足矣,秦王便以李信為將軍,隨即,秦國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敗難怪蓋公要讓我治史,如今看來,治史還是有些用處的。」
聽到劉長這么說,呂後再次皺起了眉頭,沉思了起來。
郭蒙憤怒的說道:「臣非李信那樣的人。」
「我的老師曾對我說,要消滅南越,起碼需要二十萬士卒,您要十萬人馬就能出征?當初阿父不讓將軍來攻打項羽,實在是太遺憾了,若是將軍來,只怕率領三萬人就能誅殺項羽吧?」
郭蒙面紅耳赤,頓時說不出話來。
呂後說道:「趙佗這廝,反復無常,全無信義,實不該就如此放任他!!」
「阿母,你不懂兵,伱不知道,這南越並不比匈奴要好打,雖不如南越強盛,可那地形,你讓北軍過去,還沒有遇到敵人便能死傷大半不妥,若是要消滅南越,只能動用楚吳之兵,最好能先分化其部族,多冊封趙佗麾下的部族首領為王,賞賜重金,亂趙佗之國!」
「收攏一部分人作為大漢的向導,由他們帶領,深入南越,多設城池營寨,控制水源,堵住道路,多用火攻,打開道路,遷徙百姓」,劉長認真的說著自己的計劃,他說的很是認真。
而在一旁聽著的周勃卻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他。
劉長侃侃而談,等他說完自己的想法之後,呂後遲疑的問道:「那這需要多長的時日呢?」
「大概需要五六年,或者更久。」
這讓呂後頓時就打消了短期內討伐趙佗的想法,周勃卻不由得問道:「大王,這是淮陰侯之策?」
劉長勃然大怒,「我方才還為將軍說話,將軍豈能如此輕視我呢?我與淮陰侯學了數十年的兵法,難道這樣簡單的策略還需要詢問師父嗎?!」
周勃一愣,隨即搖著頭,「這戰略並不簡單大王有名將之資啊。」
劉長大喜,「阿母,要不就去打南越吧,讓我出征好了!」
呂後瞥了他一眼,分明這豎子才是李信!
呂後還是看向了陳平,問道:「那這件事該怎么辦呢?」
陳平眯著雙眼,「太後,可以邀請趙佗前來長安舉辦儀式,到時候,就可以讓天子來為他觀禮了。」
劉長不由得抿了抿嘴,嘖嘖,不愧是你啊!
「阿母,我想見見那位使臣,我總覺得,趙佗忽然派遣使者前來,肯定是有別的什么意思或許是想要與我勾結,一同謀反,若是他真有這樣的想法,那我就假裝配合他,趁機消滅他,他的軍隊要是在南越會很麻煩,可若是敢出擊,楚國一國就能全滅他的軍隊!」
劉長忽然開口說道。
幾個大臣臉色一白,鬼知道您到底是真配合還是假配合。
「好,你先去見見吧。」
「但是,記住,不許對他無禮,既然暫時無法對趙佗動手,那就不能激怒他。」
「阿母!!放心吧!!我跟隨張相學禮多年!從不做無禮之舉!!」
劉長傲然的說著。
「你說!!!趙佗那廝是不是想要騙我過去!!他是想要殺了我?!還是想要跟我一同起事?!!」
劉長騎在使臣的身上,雙手掐著那使臣的脖子,憤怒的咆哮著。
「你說啊!!為何不說!!是不是看不起我劉長?!以為我不敢烹了你是吧?!」
劉長嘶吼著。
欒布咳了咳,隨即說道:「大王您掐著他脖子,他當然說不出來快松手吧他都翻白眼了」
「哦。」
劉長即刻放開了手,那使臣劇烈的咳嗽起來,看向劉長的眼神滿是驚恐,擦了擦眼淚,隨即哀嚎道:「我家大王並無惡意啊!只是仰慕唐王,想要跟唐王相見而已!」
「與我相見?乃公又不是什么美女子,有什么好見的!還不說實話!」
劉長大怒,一把將使臣按在地上,高高掄起了拳頭。
「大王!大王!這人扛不住您的拳頭!!」
季布連忙上前,抓著劉長的拳,勸阻著。
「不行,這廝故意隱瞞,我非得打死他!」谷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