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人形外掛(1 / 2)

「周公啊....」

毛亨神色復雜的跪坐在周昌的面前。

不知道為什么,平日里跟毛亨關系極為親近的周昌,此刻卻很是無禮的躺在床榻上來接見毛亨。當有朋友來拜訪的時候,定然要下床榻,面向而坐,躺在榻上跟朋友聊天是非常無禮的行為。

在漢末的時候,名士許汜曾給劉備說陳登是一個狂士,因為自己去拜訪他的時候,陳登在榻上高卧,讓客人們坐在下床。劉備很是憤怒,並且表示,「如果是乃公遇到你們這些只會空談的人,就會上百尺高樓上去高卧,讓你們全部睡在地下,就不只是上下床的事情了!」

從這位的某些行為來看,他大概真的繼承了高皇帝之風。

做游俠時的豪氣,怒鞭都郵時的膽魄,玉美人時的風流,看人時的眼光,遭遇失敗時的堅韌,穿著華服養著鷹犬高歌的愛好,將孩子摔下....好吧,這是小說家編撰的,在這些方面,兩人簡直就是如出一轍。

很多人都不知道,高皇帝就常被稱為「寬厚長者」,這個寬厚不是說他為人本分老實,而是說他禮賢下士,有足夠的胸懷,不禍害百姓,不會像項羽那樣動不動烹你老母,而劉備同樣被稱為是寬厚長者,有高皇帝之風。

而此刻,周昌就當起了陳登那樣的狂士,在床上高卧,抬起頭來,根本不正眼看自己的朋友。

「我在外,聽聞您身體抱恙,如今看來,倒是沒有什么大礙。」

「我無礙,只是不便接待客人而已。」

周昌的語氣也有些冷漠。

毛亨並沒有說什么,在諸多的儒生里,他是一位另類,沒有什么脾氣,對所有人都很是客氣,因此像周昌這些人都願意跟他結交,成為他的朋友。

毛亨長嘆了一聲,說道;「我快要不在人世了,我是特意來向您告別的,如今看過了您,我也就可以安心上路了。」

周昌不屑的笑了笑,隨即問道:「您何時也學起了縱橫家的那一套?」

毛亨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朝著周昌一拜。

「並非是縱橫家之話術,等我家里人發喪,請您務必前來....」

說完,他就要離開,周昌遲疑了一下,還是將他叫住了。

他知道毛亨這個人是個誠實君子,這長安的老實人不多,周昌一時也分不清這番話的真假。

「您為什么要這么說呢?」

毛亨沉默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准備離開。

周昌卻急忙從床榻上跳下來,將他拽住。

「今天你不將話說清楚,就不要離開這里了!」

毛亨這才悲痛的說道:「陛下以我的猶子為要挾,要我來勸諫您,只是,我不能因為自己親人的緣故來逼迫自己的朋友啊,那不是君子應該去做的事情,我不忍心看到猶子死在我的面前,我准備跟他一同去死。」

周昌聽聞,哈哈大笑。

「您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您是陛下所派來的,所以才對您無禮,對一位君子如此態度,實在是我的不對啊!」

周昌當即就要行禮,毛亨卻攔住了他,「我不能讓您因為我的緣故去做一些違背本心的事情,我將自己全部的學問都傳給了我的猶子,我的子嗣里,沒有一個是有出息的,我本來是不該前來的,只是因為太疼愛猶子,只是君子的禮儀卻讓我無法開口...您就當作不曾見過我吧!」

周昌搖著頭,「您啊,是被陛下所欺!」

「陛下生性頑劣,卻並非是好殺的惡人。」

「陛下從不曾殺害一個無辜之人啊。」

「當初,陛下還年幼的時候,曾前往太學,見到一位擅長角抵的王生,便要與他比試,結果摔傷了這個人,陛下心里很是愧疚,時不時就要去拜訪他,送去禮物,安排他擔任官吏,直到如今,陛下還要常常去見他,表達自己的歉意,陛下的仁慈就是這樣的啊!」

「太後聽聞您猶子的賢名,想要讓他來輔佐太子,陛下接見了他,隨即讓他用心去服侍太子,他只是戲言,您卻當了真...陛下怎么可能對無辜之人下手呢?」

毛亨恍然大悟,「陛下說我的猶子在皇宮,原來是在太子的身邊啊。」

周昌感慨道:「陛下年幼失父,過早的承擔重任,故而,養成了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性格,總是希望做出更大的偉業來,不負父名...像張不疑,馮敬這樣的鷹犬,他們所忠者天子也,輕視社稷黎民...像他們這樣的人,若是遇到了桀紂,便是郭開後勝那樣的小人,若是遇到了明主,那就是伊尹管仲那樣的賢人。」

「陛下有過錯,他們不懂得勸諫,只會迎合,陛下又並非完人...唉,征戰之事,絕非善事,一個徹侯,得需要用多少士卒的屍骸來鋪成呢?一次征戰,就要耗費掉百萬石糧食,這些糧食若是用與民,那該多好啊。」

「陛下的很多想法,不能說是錯誤的,只是太過著急....陛下總是想要將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不惜任何代價...如今還有太後在,有我在,若是有一日,我們這些老臣都不在了,陛下身邊只剩下張不疑這樣的大臣,到時候又該怎么辦呢?」

周昌的眼里滿是擔憂。

毛亨抿了抿嘴,安慰道:「周昌不必如此擔憂,大臣之中,不只是有張不疑,晁錯,也有欒布,季布,張釋之這樣的人,陛下性格暴躁,可皇後為人賢惠,能聽得進有道理的勸諫....」

「勸諫?」

聽到這句話,周昌頓時就很生氣。

「陛下只能聽得進陸賈這樣的人的勸諫!」

「您回去之後,就請告訴陛下,說我高卧在床,從頭到尾都沒有理會您!」

毛亨請辭離去,周昌冷哼了一聲,繼續躺在了榻上,若是他沒有預料錯,不出多久,那豎子就要帶著羊肉之類的撞進來喊仲父了!周昌反正已經徹底看清了這位天子。

有事了就是仲父,沒事了就是老狗。

這是他們家祖傳的,高皇帝的子嗣們或多或少都帶點這種無恥之風。

哪怕是少數沒有跑偏的如某昭烈帝,用人家的時候一口一個「龐卿」,礙著自己喝酒了就「速退!」。

果然,幾乎都沒有過半個時辰,周昌就如願以償的看到了陛下那張諂媚的笑臉。

「哈哈哈,仲父啊!」

「您看,這是朕特意為您帶來的羊肉...」

劉長咧嘴笑著,活脫脫一副小人模樣。

「陛下是來送我回鄉的嗎?」

「周相可不能走啊,您若是走了,這馳道的事情可如何是好呢?」

「您就是不願意再服侍朕,也不能對天下不屑一顧吧?當初阿父對您可是....」

周昌都已經對劉長的激將法等手段產生了抗性,已經完全不在乎這些了。

無非就是那三板斧,大義,阿父,張不疑。

先是用社稷大義來勸,然後以高皇帝的知遇之恩來勸,最後是以讓張不疑來負責這件事作為要挾。

「陛下啊....您說這打敗了馬韓之後,大漢又該對誰用兵呢?」

周昌忽然詢問道。

劉長不悅的說道:「周相!國好戰必亡!您怎么能勸諫君王去做窮兵黷武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