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劉長體(1 / 2)

院落里,用幾塊石頭所堆積出來的簡易烤架下燃燒著火。

劉長蹲下身來,將幾個枯枝塞進了火焰之中,又丟了些枯葉,火勢更勐了些。

用木棍將肉串起來,放在烤架上,又將幾個染杯放在一旁,從中拿出調味品灑在那肉塊之上,劉長做的很認真,雙眼聚精會神的盯著那肉塊,扇著風,時不時就要灑各種調料,那濃煙吹向劉長的方向,劉長就會急忙換個位置,繼續扇風,很少有人見過劉長如此認真的樣子,就這認真的態度若是用在讀書上,那都沒有劉安什么事了。

這般高大的身軀,做的事情卻像個孩子一樣,赤子之心。

烤好了手里的肉,劉長笑呵呵的起身,蹲在周昌的身邊,將肉遞給了他。

周昌身後的家臣有些無奈的說道:「陛下...家主不能食葷...」

「去,去,上那邊去~~~」

劉長不屑的揮了揮手,那家臣滿臉無奈的走遠了。

周昌顫顫巍巍的接過了劉長遞來的肉,周昌確實大病了一場,整個人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多少,這也是因為多年的勞累,這些年里的朝政幾乎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而周昌並沒有張蒼這樣的能力,沒有能力,只能是勤奮來湊,這就使得周昌沒日沒夜的工作,晝夜不眠,吃飯的時日都湊不出來,心情焦躁急切,壓抑了太久的疾病,在一瞬間就擊潰了這位老人。

周昌的身體迅速惡化,只是幾天的時日里,就變得不能下床,再過了幾天,連話都有些說不清楚了,整個人變得麻木,對外界都沒有了什么反應。

太醫們急的團團轉,不知費了多少心思,動用了無數珍貴的葯材,死死吊著周昌的那一口氣。

不久之前還在呵斥群臣,能徒步將長安轉上好幾圈的人,幾天之內就變成了這樣,眾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只有夏無且這些太醫們看的很清楚,周昌年事已高,日夜操勞,當放下手里事情的那一刻,他就倒下了。這些年所留下的疾病和勞累瞬間爆發,想要治好他,那是不太可能的了,只能是盡量的拖延他的生命,讓他多待一會。

周昌看著手里的烤肉,顫顫巍巍,也無法放進嘴里。

劉長只好親自動手,拿著烤肉,輕輕放在周昌嘴邊,讓周昌慢慢的撕咬著。

吃著肉,周昌還是沒能說話,悲哀的眼眸里,不斷的有眼淚滴落。

「您哭什么啊...我又沒砍了您家里的樹,只是摘了些樹枝而已...而且您家里這樹,也不適合烤肉,我師父家里的最合適了,就是淮陰侯家,您知道吧?」

「我先前去他家,正好他家里的隸臣都出去了,我就開了門,自己進去查看,發現他家里的羊啊,雞都病了,就干脆砍了他家的樹,生火烤肉,那味道啊,當真是好極了....我現在做烤肉,都是去他家里拿木頭,奈何啊,吃的太多了,也吃沒了,你說,淮陰侯為什么就不能多種幾棵樹呢?多氣人啊,就種一棵,我吃完了怎么辦呢?他這個人啊,也不知道為他人著想!」

「當真不是君子!」

劉長抱怨著,又讓周昌吃了幾口。

周相一口,我一口。

我再一口,再一口,再一口,周相一口...哦,沒了。

「您可得快點好起來,別聽那些太醫們放屁,什么治不好啊,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吃,通通都是放屁,咱們吃自己的,玩自己的,等您好起來,朕還想著跟您去一趟唐國...」

「如今國內的事情,有我老師負責,他可算是勤奮起來了....」

周昌張了張嘴,聲音沙啞而又低沉,不認真聽,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劉長認真聽了幾次,才聽清楚了他的話。

「臣無能。」

劉長咧嘴笑了起來,「誰說的?」

「您剛擔任國相的時候,群臣爭斗不休,矛盾重重,阿母與兄長不合,群臣皆不服我,勛貴勢大,若是我老師在那個時候擔任國相,以他怕事,不願意得罪人的性格,怕是什么事都做不成,他更適合那種比較穩定的局面,您是能在危難的時候制衡群臣的,連朕都被你弄得服服帖帖的,還得搬出張不疑和自己才能逼迫您....」

「您是弓,他是弩...各有所長,沒有什么誰有能力,誰無能的說法...您就不要多想了,以後若是有人再說您無能,就告訴我,我非弄個大烤架烤了他不可!」

「來,安心吃吧...」

兩人正在吃著,就有一個豎子走進了府內,看到來人,愣了一下。

劉長顯然是認識這個豎子的,罵道:「你大父病成了這個模樣,你還外出玩耍?!」

這豎子是周昌的孫子周左車。

周左車委屈的拿起手里的東西,「我是去為大父拿葯材去了...」

「好吧,過來,一同吃肉!」

周左車急忙跑過來,站在了周昌的身邊,劉長看著他那烏黑的眼眶,有些狐疑的問道:「你這是跟誰打起來了?啟,卬,祥都去了自己的封國,賢也回了燕國...誰還敢揍你?」

周左車齜牙咧嘴的說道:「無礙,無礙....」

往後的幾天里,劉長時不時就來周昌這里,被太醫們所斷定活不久的周昌,在這些時日里居然開始說話了,若是有人扶持著,還能在府邸里走路,沒有了先前那一蹶不振的樣子。

.......

長樂宮,壽殿。

呂後認真的看著手里的紙張,一張一張的翻看著,臉上完全看不出內心的想法。

劉長則是一臉期待的站在她的身邊,等著阿母能評價一下他的書。

沒錯,那本書,劉長還是寫出來了。

雖然滿篇的錯字,也只有短短的十五張,可這畢竟是劉長獨自完成的真正意義上的學術著作,是對墨家經典的詮釋,在寫完的那一刻,劉長就迫不及待的將書送到了阿母這里,像邀功似的,希望能聽到幾句誇贊。

呂後看的倒是認真,先先後後的,反復觀看了很多遍。

呂後放下了書,看著面前那一臉期待的劉長。

「你與墨子有仇???」

「啊??不曾啊,怎么了?」

「你這是要振興墨家還是要誅了墨家??」

呂後皺著眉頭,盡管呂後不太喜歡墨家,可此刻還是認真的說道:「你不能將墨子編排成這樣,這是不對的,你這本書一發行,墨家就要背負千世的罵名了,你這不是不是要將即將沒落的墨家拉出來,這是往他們頭上蓋棺材...」

劉長搖著頭,「這是有利於天下的事情,縱然背負了些罵名又如何呢?」

「這樣吧,你稍微改變一下,比如,這個挑戰權威的,便讓墨子來擔任,墨子質疑他的老師,這樣就可以了...墨子乃是師出儒家,他質疑儒家,每與儒家反,從而形成了墨家,這么一來,就比你那個故事要合理很多了...」

呂後好心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可是墨子的老師也沒什么名氣啊,他本身才是權威,如何能展現那種反對權威的精神呢?」

呂後遲疑了片刻,「那就寫當下吧,就寫尚方有人拿出了新辦法,可是你沒有答應,對他們幾次打壓,最後他們還是成功了,你的威勢比起墨子更加大...也能呈現出相同的效果了...」

劉長勐地跳了起來,「憑什么,我根本就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啊!為什么要我背負這樣無端的罵名呢?!」

呂後眯起了雙眼,認真的看著劉長。

從阿母冰冷的眼神里,劉長感受到了那危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