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刁民太子(1 / 2)

劉長確實有很多年不曾見過老師了。

「長啊,書寫的不錯....」

「我聽人念過了,確實不錯,有大家之風范...」

蓋公抿了抿嘴,輕聲說道。

劉長很是乖巧的坐在一旁,聽到蓋公的話,擦了擦眼眶,笑著問道;「師父您看出來了?」

「自家弟子所書寫的,怎么會看不出來呢?太子的文章,我也曾聽人念過,深奧晦澀,雖講述道理,卻有故弄玄虛之感,每句話要引用數十個典故來證實,只覺得是在展現自己的淵博,其意不夠真切朴實...與你的風格是相反的,你不喜歡堆砌典故,胡編亂造,簡明易懂,直指要害,我一聽,就知道是誰完成的。」

「這都是老師教導有方!」

「我可不曾教你編典故,這是那張蒼的師傳!」

「有這本書,你倒也對得起師門了...你說的這個格學啊,其實也是我們黃老最先提出的,你不知道,在黃老之前,學術皆是空談,是只能說而不能辦的,是我們提出了法,術,勢,利,力,物,格等概念,這才使得諸多學派都擺脫了空談,開始著力與現實,不再是意味的鑽研世界,開始改造世界。」

「道生法,律法本身治理天下的根據,也是我們黃老所賜予的!」

說起自家學派,蓋公就精神起來了。

劉長也不敢反駁,面對老師的自吹自誇,他只是點點頭,啊對對對,我們黃老實在是太厲害了!

「你的格學,也是要探索世界,改造世界,這正是黃老最先提出來的,你將其總結起來,黃老稱你一句聖,也不過分。」

「老師這次來長安,就是為了當面給我吹一吹黃老?」

「哈哈哈...豎子....」

蓋公笑罵了一句,「我知你繁忙,也不能讓你來唐國見我,自知時日無多,便前來見你...當然,也是想要看看那位黃老新聖,你兒子呢?」

「他在船空司縣,朕即刻讓他來拜見您。」

「讓他早些前來....」

蓋公眼眸里亮著光芒,劉長有些不滿,「我還以為是來見我,結果還是為了那個豎子啊...他是新聖,我可是活著的聖人,天下誰人不知道我聖天子的名號,誰不給我三分薄面....」

「哈哈哈,你這是做皇帝還是在做土匪?」

「老師,我覺得吧,其實這皇帝和做土匪的道理都是一樣的....」

蓋公瞪了他一眼,又問道:「我這一路走來,總是聽人說農,廟堂里是出了什么大事嗎?」

「是這樣的,朕親自制定了一個三十年的國策,就是要讓天下的百姓們都能吃得起飯,能吃飽!故而大興農事,除卻南北軍,黃頭軍,郡國兵之外,戍邊卒都要改動了....唐燕邊境有十萬的戍邊卒,河西北地也有八萬多....這些戍邊卒往後就要進行屯田了....」

大漢的軍隊服役其實是有好幾種的,常備士,非常備士,非常備卒,後備士和後備卒,像北軍這樣的常備士,也就是長期在軍中服役的甲士,非常備士就是郡國兵里的材官甲士騎士,這些人雖然也是精銳,但是他們有規定的服役期限,不會像南北軍那樣干上十年,退役之後就會進行月更,非常備卒當然就是戍邊的,跟隨亭長抓人的這些,他們也是有服役期限,為一年。

後備就很好理解了,他們會一同操練,成績優秀的那些會成為士,成績不太好的就去當卒了。

像後備車騎士這類的,操練時間甚至是四年,要進行長達四年的操練後才能正式服役。

此刻,因為大漢境外沒有什么強有力的敵人,因此劉長決定大規模采用兵屯,讓這些服役一年的戍邊卒積極開墾,自給自足,能減少廟堂的壓力,還能起到開發當地的作用,可謂是一舉多得,他們會修建城池,開發耕地,當然,若是願意留下來,還能繼承自己所開墾的土地,得到很多的優惠。

將軍們也沒有怎么反對,大漢目前作戰主要還是靠常備士和地方的非常備士,萬騎出征,這個萬騎就是非常備的騎士,而他們萬人出征,則需要大量的戍邊卒為他們運輸糧草,戍邊卒尋常要做的就是守長城,點烽火,主力外出征戰的時候幫著運糧食,開道路,負責一下後勤什么的。

在加上這些卒後,大漢的軍隊規模能達到六十萬左右。

在最強盛時期,曾達到七八十萬。

當然,常備非常備精銳的規模,也就是劉長常說的披甲之士的規模,是在十萬左右,占據總兵力六分之一,這跟劉長平日里所吹噓的披甲百萬略微有點小差距。

要務農,這精銳甲士是不能動的,可這些戍邊卒,就可以投入到農業生產之中了。

聽著弟子的想法,蓋公有些擔心的說道;「你這讓戍邊卒都去耕作了...若是出了什么戰事,可怎么辦啊...」

「哈哈哈,能出什么戰事啊?就算出了戰事,也輪不到戍邊卒去作戰啊,他們若是能保證當地的糧食出產,供應出征的北軍,那比他們跟著北軍作戰都更有作用...這件事,我是與太尉商談過的,太尉都覺得沒有什么問題,師父就不要擔心了,而且國相計算過了,若是讓戍邊卒全部投入耕作之中,大漢目前的糧產還能增加好幾倍...他們不但可以自給自足,還能貢獻國庫呢!」

兩人閑聊了起來,劉長又說著了自己目前的諸多想法。

總之,這一切都是圍繞著農業來進行的。

蓋公雖然不覺得劉長如此遠大的理想社會能夠實現,可對他敢動手實踐,改造世界的行為還是很滿意的,黃老自以為自己是最注重實踐的,因此常常看不起儒家。

蓋公已經不能走動了,躺在床榻上也有好幾年,按著他自己的說法,都是年輕時四處趕路,爭強好勝,等到上了年紀,才落的如此處境,老人家如今就是在等待著泰一的到來。

漢人視死如新生,這也是秦人留下來的老傳統了,你說要砍了大臣,大臣未必會害怕,可你若是說要讓他無法完整的下葬,那大臣就該跪下來哭著謝罪了。

厚葬之風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開始的,他們都希望在另外一個世界能繼續如今的生活,因此陪葬品也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喜歡什么就帶上什么,劉長嚴令禁止厚葬的風俗已經有三四年的時日,可還是架不住他們還是冒著違法的風險偷偷的給自己安排陪葬品。

因此,大多漢人在死亡到來的時候都會非常的平靜,他們認為這是迎來新生。

劉長在回到厚德殿後,便讓呂祿去將太子接回來。

「不是說再磨礪個半年嗎??」

呂祿有些不理解。

「這磨礪什么時候都可以進行,但是蓋公若是不在了,那豎子就要失去一個巨大的機遇了...蓋公的學問可不比司馬季主,王高那些人弱,我這黃老師承才是最正宗的,乃嫡傳也...農忙也結束了,讓他趕緊回來吧!!」

「唯!!!」

呂祿急忙令人准備了車,便帶著人前往船空司縣。

趕了幾天的路,呂祿就見到了攔在路上的張夫,在得知是陛下命令接回太子之後,張夫總算是呼出了一口氣。

這些時日里,張夫都很害怕,怕這位太子要開始殺官造反了。

這些時日里的經歷,讓太子迅速融合底層百姓的生活之中,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其他什么,都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大漢農民,可問題是,太子這不是一般的農民,這是一個常常口出狂言,隨時都有造反意向的刁民啊!

「陛下看到了臣的書信?」

「什么書信?」

呂祿有些狐疑,張夫也沒有多問,讓開了路,讓呂祿進去請人。

「少君侯!」

呂祿笑呵呵的站在劉安面前的時候,劉安猛地驚醒。

他低下了頭,看了看自己沾滿了泥濘的手,他仿佛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他不是屬於這些辛勤耕作的人,他是屬於那些自己整日里所謾罵的官吏,還是天下第二大的官吏,是自己口中常常辱罵的蠢賊。

他若有所思的轉過身來,看著面前的眾人。

相處的久了,這一家人,都有些舍不得他的離開。

老婦人已經擦拭起了眼淚,幾個兒子也是依依不舍的看著他。

「安,你要走了嗎?」

老張家的小兒子去疾,此刻眼里泛著淚光,劉安輕笑著,「哭什么,長安跟這里才多遠,我時不時都能回來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