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朕似乎知道正確答案(1 / 2)

「仲父!

!」

劉長雙手各自提著一只肥雞,笑呵呵的站在了陳平的面前。

陳侯手里拿著一卷泛黃的竹簡,慵懶的坐在院落里,似乎正在曬太陽,聽到這聲音,嘴角便不由得抽了抽,他確實不太喜歡這個聲音,尤其是這句仲父,朝中很多大臣,其實寧願聽到劉長喊自己老狗,都不願意讓他喊仲父,正所謂「仲父一叫,黃金萬兩」。

叫仲父一定是沒有什么好事,這說明暴君已經盯上了你,別有圖謀。

劉長咧嘴笑著,打量著這位仲父,其實劉長也不喜歡來這里,他不太喜歡跟陳平接觸,他總是覺得陳平是在謀劃著什么,怎么看都是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眼里滿是陰謀,言語都是在給自己下套。當然,賊眉鼠眼這個形象,跟高大威武的陳侯的形象是完全不符合的,這只是陳平在劉長心里的偉大形象而已。

「陛下來了....請坐。」

陳平很是禮貌的邀請劉長坐下來,在這個時候,劉長驚訝的發現,陳平面前擺放著一張空下來的桉,上面還有酒盞和一些吃的東西,他早就知道自己會找上來??劉長頓時眯起了雙眼,不動聲色的坐在了陳平的面前。

「您在派人監視朕??您要謀反?!」

劉長的聲音調高了些。

可陳平根本就不將劉長的裝腔作勢放在眼里,他很平靜的說道:「我只是在等候著另外一位客人,陛下來的巧了。」

「哦?什么樣的客人需要您提前准備來迎接呢?我的老師在西域,酇侯已經不在了,留侯一頭鑽進深山老林之中,再無音訊,再也不曾回我的書信,我幾次派人去聯絡,也根本找不到,派去的人都說留侯已經得道飛升了,說實話,我都在考慮,是不是該讓不疑繼承留侯的位置了...那到底還有什么人值得您在這里等待呢?」

「只是一個故友而已。」

劉長不再多問,令陳平的家臣去做些好吃的,又跟陳平扯了起來,「仲父啊,中原肥沃的土地很多,可都在少數人的手里,朕連著開墾了好幾次,不惜壞河水,可這千辛萬苦開墾出來的耕地,沒過多久又落在了少數人的手里....百姓根本守不住自己的耕地,一點點的天災,或許人禍,就會失去耕地,大族的土地反而越來越多....」

陳平很是澹定的吃了一口茶,「陛下是否想的有些太多了,天下的豪族,每年都在源源不斷的送往河西修安陵,他們的土地則是分給了百姓,根本不足以引起陛下的忌憚啊。」

劉長咧嘴笑了起來,「如今是這樣的,說起來,大漢強盛,很多事都只是出現了苗頭而已,可是朕大概能察覺到,這樣的情況再持續兩百年,大漢就會陷入一個絕境,民不聊生的絕境,豪強和大族是不同的,朕能遷徙豪強,可大族總不能一同遷了吧?」

「陛下何時開始如此在意百年後的事情了?」

劉長跟劉邦一樣,向來是不在意以後會發生的事情,當初高皇帝大封自己的子嗣為王,當時就有大臣上奏,認為這些諸侯們遲早要謀反,劉邦卻無所謂,謀反就謀反,反正都姓劉,都得供著乃公,與乃公有何關系?

「朕不會想那么遠,只是這已經妨礙到了朕的興農之策....那朕就不能不管了。」

「所以,您便來找我?」

「是啊,仲父大才,除卻仲父,誰還能想出解決的策略呢?」

劉長笑得很是諂媚,陳平卻詢問道:「陛下是覺得這些大族占據了大量的土地,土地分配不公正,很多百姓沒有耕地,淪落為佃戶,為大族所耕耘,故而影響糧食產量,是這樣的吧?」

「對啊!」

陳平忽然幽幽的說道:「天下占據土地最多的,乃是陛下啊。」

「論大族,陛下才是天下最大的豪族,尋常豪族不過幾百佃戶,您可是有千萬啊....」

「仲父的意思是,我該自盡以謝天下?」

陳平並不害怕,他只是笑了起來,「我只是想告訴陛下,這樣的事情,是沒有辦法徹底改變的,陛下名下有無數官田和共田,這些都是用以賞賜有功的將士,或者作為國庫的開銷,而陛下若是將這些耕地分給百姓,那這些耕地很快就落在那些地方豪族的手里...若是不分,那大族手里的耕地,又如何要分給百姓呢?」

「陛下若是要徹底解決,那就將天下的耕地都變成自己的官田,然後租給百姓們來耕作,嚴禁買賣,只能轉讓耕作權...不過,那樣一來,風險巨大,陛下可能會成為天下之公敵,哪怕是那些尋常百姓,都不會覺得陛下是為了他們好,他們只是覺得您在奪走他們的土地...而那些沒有土地的余丁,陛下覺得,給豪族當佃戶和給陛下當佃戶,又有什么區別呢?」

陳平輕聲說著,長嘆了一聲,「這世上,終有些事,是人力所不能改變的。」

劉長一直都是在眯著雙眼,「那就是沒有辦法?」

「倒也不是....或許可以解決,不過,現在還不是那個時候,目前所能施行的辦法,可以分成三種。」

陳平沉思了片刻,又說道:「這第一種辦法,是通過法令來禁止土地的出售,只是,一味的嚴禁土地買賣,有利自然也有害,陛下可以加強對土地買賣的管理,如今有土地買賣,是要三老之商談,陛下可以委與縣中,或許能避免強買以及人禍的出現,成效不能徹底,卻能避免一些。」

「這第二種辦法,就是通過稅賦的方式來進行,國庫的重要來源是口賦,高與田稅,當然,如此國庫的開源是會很高,可這對百姓不利,卻對豪族有益,若是陛下能重田稅,輕口賦,改變如今的稅賦方式,有耕地的大族壓力劇增,而無土地的百姓則是沒有口賦的巨大壓力,那他們也就不必賣身為佃戶,可以經營其他行業,謀取生機....」

劉長忍不住的打斷了陳平,「仲父是說,按著耕地數量來收稅,不按著人丁來收賦?」

劉長敢不斷的降低田稅,歷史上的漢文帝甚至敢在某段時期直接免收田稅,這是因為大漢的主要收入並非是田稅,而是口賦或是算賦,稅和賦是不同的,什么是賦呢,口賦,就是大漢境內活著的每個人都要交錢給皇帝,最初,這個是錢是120錢,無論你是老是幼,是男是女,都必須要給皇帝交錢。

這就是陳平將劉長稱為天下最強大族的原因了,您可是跟全天下人收錢的。

哪怕你失去了耕地,沒有任何生活來源,窮的快要餓死了,這120錢你還是得繳納的,當然,劉長時期的口賦是70錢,對了,這個錢是可以通過等價的糧食和布帛來代替的。

這個「口賦」的形式在明末達到了頂峰,逼的農民起義是一波又一波,在清朝時得到了一定的解決,也就是「攤丁入畝」,康熙以五十年的口賦人丁稅為規定,下令往後的新生子不必再繳納人丁稅。

而雍正更進一步,將固定下來的人丁稅直接分攤到土地稅里,占地三十畝以上的苦不堪言,三十畝以下的幾乎不需要承擔這壓力。

這就導致了清朝的人口大爆炸,很多人以為這是因為美洲作物的傳入,實際上新作物的傳入是很早的,在明中後期就已經傳入,而產量暴增是在新中國時期了,就是在民國時期,新作物的耕作面積依舊很小...這位被自己的十全兒子看不起的皇帝,大概才是清朝真正的奠基者,給與了兒子揮霍無度的本錢,卻是什么好名聲都沒撈到。

事實證明,哪怕是在我大清,得罪了老爺階級,名聲依舊會很差。

「不能廢除人丁稅,否則國庫即刻崩潰。」

陳平搖著頭,他一直都很擔心劉長找自己問策,主要就是這廝的行為太過極端,無論自己說什么,他都恨不得十倍的去執行,自己說輕口賦重地稅,這廝已經想到要廢除口賦,廢除可還行,今年廢除,明年大漢連俸祿都發不起了。

大漢還沒有這樣的資本,若是劉長真的這么做了,那陳平就該為自己考慮個幽或者厲的謚號了。

「那該如何均衡這稅和賦呢,怎么才能將國庫的收入來源從賦轉移到稅上呢?」

陳平對劉長打斷了自己的做法還是不太滿意,他嚴肅的說道:「還有第三種。」

「這第三種,就是從根本上解決,廢除土地私有,不許買賣,將天下的土地都收回廟堂,通過長期租種的方式給與百姓,百姓能用耕地,卻不能將耕地當作自家的家產隨意變賣,由廟堂來進行所有的開墾之事,土地的使用者可以更改,卻一直都要歸廟堂所有....這是古代的作法,想要在如今推行,難度極大。」

劉長頓時沉默了下來,認真的思索著陳平所講述的幾種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