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貪婪蓋住了恐懼(1 / 2)

「陛下,隨後他就開始訴苦了....」

厚德殿內,呂祿正在聚精會神的為劉長描繪著今日劉安對兩位舅父的言行舉止,沒錯,劉安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作為長老爺的頭號鷹犬,長期陪伴在身邊的近侍頭子,呂祿對劉長壓根就沒有任何隱瞞,他們倆的關系極好,劉長只要詢問,呂祿自然也沒有不說的道理。

「這個豎子!

居然敢如此詆毀朕?!」

果然,劉長即刻大怒。

「朕費盡心思的給他找了那么多的人,派他們去輔左,又安排了錢財糧食府邸...這豎子,朕非要打斷他的腿!

呂祿反而是笑了起來,「陛下何以動怒呢?我過去一直都覺得太子不類父,今日之事,我才看透,太子其實也挺類父的...您不是說他太過古板,不懂變通,還特意安排了劇孟作為他的舍人,就是想要開導他嗎?如今看來,陛下是大獲成功啊!」

聽到呂祿這么說,劉長的心情方才好了不少。

劉長身邊的近侍們都知道,陛下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只要不是犯下了大錯,誇贊陛下幾句,把他哄開心了,那就不會有事,陛下就好這一口,不然那張不疑又如何能擔任左相呢?不就是人家吹捧吹的好嗎?在劉長身邊,最要緊的就是不能頭鐵,頭鐵了便是前往邊塞各國的命,劉敬,柴武他們就是最好的證明。

呂祿隨後又將自己對身毒貿易的想法說了出來。

劉長聽的更加認真了。

「你的想法倒是不錯....也對,想要結識你的商賈很多,對你也沒有什么防備之心,若是你來負責聯絡商賈,倒也合適...」

「如今陛下要放開對商賈們的限制,天下的商賈們都對您格外的敬重,無論是外出進行貿易,還是在國內的建設上,想必他們都會全力而為,不會有什么保留。」

劉長眼前一亮,詢問道:「商賈們當真如此敬重朕?」

「那是自然,數百年來,他們就不曾有過什么好日子,高皇帝更是各種限制,商賈們連坐車都要被甲士們抓起來...如今陛下要大開商業,鼓勵商賈們經商,接觸諸多的禁令,他們怎么會不敬重您呢?我聽聞,在齊國有諸多商賈納粟,卻拒絕了爵位,說是以此表達自己對陛下的敬意...」

劉長撫摸著胡須,大笑了起來。

「大漢要興農,可商賈也不能缺啊,過去,所有的行業都是掌握在廟堂的手里,這就是秦國的政策,可是,這樣的做法,弊端卻很大,朕先前要開商,允許民間自己建立食肆,群臣很是反對,甚至說這就是滅亡大漢的做法...」

「他們口口聲聲說是擔心民間的商賈造成壟斷,可朕看來,若是完全禁止民間的商業,那反而會造成壟斷,你還記得,我們年幼時的長安嗎?那時的食肆,都是官辦的,小廝板著臉,對來往的人都不客氣,飯菜難以下咽,臭味滔天,一方面是因為他們沒有競爭對手,另外一方面,就是因為這不是他們自家的。」

「他們並非是開自己的食肆,他們只是為廟堂做事,無論來吃飯的人多還是少,這錢財最後都與他們無關!」

「驛舍同樣是這樣的道理,包括廟堂所經營的鹽,茶,鐵都出現了這樣的弊端,辦事的人消極,只等著早些完成回家,懶惰,粗心,完全不在意廟堂的盈虧。」

「朕就是發現了這一點,才允許私人開辦諸肆,你再看看如今的食肆,誰家的百姓還去廟堂所經營的食肆里吃飯呢?價格高,飯菜不可口,態度粗暴,過去還常常毆打顧客...如今長安里廟堂所經營的食肆幾乎全部倒閉,只剩下了四家是專門負責外來大臣飯菜的...」

「群臣說朕的做法毀掉了食肆所產生的重要收入來源,可是,如今長安的私人食肆所上繳的稅,難道不是過去食肆收入的幾十倍嗎?!這算是毀了嗎?在廟堂的扶持下,若是還爭不過百姓家,那便讓他毀了!」

劉長憤怒的說著,呂祿卻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劉長打破了過去很多的限制,比如對百姓的人身限制,還有就是經商的諸多限制,允許民間開辦私人的飯店,書店,酒店,酒樓,運輸車隊,建築隊等等,可同時又對鐵,鹽做出了嚴厲的管控,不許百姓們觸碰。

群臣並沒有將劉長在商業上的行為當作一項突破,但是反對也並沒有劉長自己說的那么嚴重,畢竟允許私人開設食肆的事情,其實蕭何時期就已經有了苗頭,不過,陛下說是自己搞出來,那就是陛下搞出來,蕭何就是活過來了,那也是陛下搞出來的,跟蕭何絕對沒有任何關系!

歷史上,這些私人的「企業」逐漸興盛是在文景時期,在漢武帝的時候,武帝驚訝的發現,民間的商賈一個比一個有錢,而廟堂窮的叮當響,因此,他磨刀霍霍宰牛羊,直接下令計算財產稅,全體商人,手工業者,一律按資產征收財產稅。

手工業者減半,商人一車收二算,普通人減半,船五丈以上收一算,采取財產自報,鼓勵告緡,一旦被舉報隱匿財產,就罰戍邊一年,沒收財產,並將其中一半賞給舉報者,於是告緡之風盛行,官府又往往從嚴處置,導致「商賈中家以上大率破」。

武帝的行為使得廟堂的收入大增,一下擁有了花不完的財富,可同時對民間商業造成了巨大的打擊,在他重孫的時期才勉強恢復了過來,這政策怎么說呢,有利也有弊,結合那個大敵當前的時代,也說不清對錯。

呂祿好奇的詢問道:「既然陛下認為民間自己所辦的行當要超過廟堂所控制的,那為什么不干脆取締了廟堂的諸多行業,全盤讓民間來接手呢?」

劉長撇了他一眼,隨即說道:「像秦國那樣全盤否定民間商業,是不對的,可是,若是要將食貨完全交給商賈,讓他們盡情折騰,那也會出大事,必須得由廟堂起到帶領作用,雙方結合,才是王道!」

呂祿點點頭,有些明白了。

「但是目前來說,對這些百姓所開辦的肆,還是要多鼓勵的,朕已經決定了,減商稅,不鼓勵經商,但是不再限制經商,另外,朕准備允許農籍可以保留自己籍貫的同時,做一些副業...農民種植瓜果,若是自己吃不完,又怕腐爛,完全可以拿去販賣嘛,大漢的農民已經很苦了,不必對他們做出那么多的限制來...」

「陛下聖明!

!」

聽到這句話,劉長頓時想起了什么,狐疑的問道:「對了,張不疑他人呢?朕已經好幾天不曾見過他了...」

呂祿急忙回答道:「張左相是忙著丈量耕地和重新統計戶籍的事情...聽聞張相教給了他不少秦國時登記的辦法...」

「哦。」

劉長沒有再多問什么,安靜的坐著,手輕輕叩打著面前的桉,似乎是在糾結著什么,呂祿沒有開口打斷他,只是安靜的等待著,過了片刻,劉長勐地抬起頭來,詢問道:「你說,如果朕將廟堂的諸多產業承包給商賈們去做,會出現什么樣的後果??」

「啊??」

呂祿驚呆了,「陛下說什么?」

「賈誼曾對我說,趙國的礦產很多,廟堂的能力有限,若是我們將這些礦產承包給商賈們,允許他們進行三年或者五年的開采,開采出來的商品廟堂按著市價來收購,就能節省很多的人力...」

「朕認真的想了很久,若是礦產可以這么做,那茶,鹽,乃至馳道,漕渠,城池,是不是都能借用商賈之手呢?」

「陛下!不可!」

呂祿即刻就開口打斷了劉長,商賈只是呂祿掙錢的手段,而天子近侍才是他的本職,在這方面,他還是懂得取舍的,他毫不遲疑的說道:「趙國的礦產或許可以如此,但是鹽,鐵都不是能輕易交給民間的東西,至於馳道,漕渠更是如此,商賈逐利,為利無事不做,會做好事,也會做壞事,在諸事未曾平定之前,陛下不要再提起這件事了。」

看到呂祿的態度如此堅決,劉長也只好相信他。

「這個朕答應你...但是,作為交換,你也得答應朕一件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