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陛下,無恙?(1 / 2)

劉長是從來不相信報應的,直到這頑劣的兒子開始慢慢長大。

他曾經對阿父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回來了,只是,都落在了他的頭上。

目前四個兒子里,劉賜是讓劉長最為頭疼的,他甚至能在某些時候感受到阿父的那種感受,有的時候,會因為他那莫名的酷似自己的舉動而感到自豪,那種來自血脈上的聯系,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言行舉止,看著過去的記憶在自己的面前重復著,劉長總是心里一暖,忍不住就想抱抱他。

可是吧,在某些時候,劉長卻又氣的恨不得打死這個豎子。

這兩種心情是完全對立的,卻又是同時存在的,他甚至能在那一刻回想起阿父曾經看向自己的眼神,大概,他心里也是那么想的吧。

不只是張不疑,就連阿母也覺得應當將這豎子封到淮南去。

他們的目的其實都很直接,就是為了平衡。

南國的局勢相當的復雜,疆域遼闊的南越國,國力強盛的吳國,發展迅速的長沙國,而廟堂的傾向在這些年里逐步從北方走向了西北和南方,治理南方可比治理西北要簡單多了,在春秋戰國時代那龐大楚國的基礎上,只要資源傾斜到位,就能發展起來,吳國的人口增長就是最好的證明。

從最初的六十二萬人,到如今的兩百三十萬人,只是用了十余年的時日,隨著基礎人口的增長,很快,吳國的人口就能達到中原之國的水平。

淮南國在楚,吳,長沙等國之間,若是想要進攻廟堂,這里將會是最好的跳板,當然,也會是廟堂手里最好的盾牌,能抵擋來自南方的威脅。

劉賜雖然頑劣,卻表現出了不少與劉長相似的特點,這廝很勇猛,雖然個頭沒有劉勃那么誇張,但是好武成風,整日叫囂著要跟劉長學習武藝,同時表現出了不凡的親近天賦,他跟皇宮內的近侍們都相處的不錯,算是被抓出交情來了,很會說話,而且完全不拘束,見到陌生人都能拉著交談幾句。

賈誼來長安的時候,皇子們畢恭畢敬的拜見,唯獨這豎子拉著人家的賈誼的手不放開,跟他打聽趙國的事情,偽裝成大人的模樣,對趙國的情況指手畫腳的,弄得賈誼都哭笑不得。這些特質,讓呂後確信,這豎子在淮南國是能震懾南國的。

「那劉良呢?」「河間。」

劉長遲疑了片刻,笑了起來,「阿母對吳,燕二國還是不太信任啊。」

「呵,並非是不信任,只是分化諸侯國,本來就是廟堂應當做的,諸侯國太強盛,對廟堂並非是好事,這些年里,你憑借著諸侯國的力量,極大的擴張,使得大漢的疆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你不願意對諸侯國動手,我是能理解的,只是,制衡的手段是不能少的。」

「這分封的好處是由你享受了,這弊端總不能留給後人來頭疼啊。」

「阿母,這完全不必擔心,那齊國和楚國何其強盛?分封其子嗣之後,不頓時變成了小國,再也沒有國力來維持嗎?說句不好聽的,您看如今的燕國如此強盛,可燕王除卻太子,還是有四個兒子的,若是哪天燕王不在了,燕國的郡都未必夠他們封啊.」

「其他諸侯國也是一樣的道理,諸侯國將會越來越小,最後諸侯國相都要比郡守低一等了...再無威脅。」

「從楚國所分出來的薛國相,周圍幾個大郡的郡守都壓根不將他放在眼里,這就是以後的趨勢啊。」

呂後聽到劉長分析的頭頭是道,也就沒有多說什么,這豎子如今是越發的干練,無論是對人員的調度,還是對地方政策的制定,乃至那毒辣的眼光,都隨著他年紀的增加而有所提升。

他逐漸收起了自己那頑劣的一面,成為了一個合格的君主,雖然還是有著不少的缺點,但是在他的優點面前,這些缺點還是可以忽略的。

劉長也不願意再談論國事,他小心翼翼的

給阿母倒了些茶水,抱怨道:「阿母,您是不知道啊,國事繁多啊,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我都快忙不過來了...大臣們也不聽話,各有所想,累啊..早知道如此,我當初就不造反了....」

劉長倒是沒有再問策的意思,就是單純的給阿母抱怨一下。

「就不該讓袁盎去趙國啊,如今連奏章都落在了朕的頭上...也就是內朝還有些人能用,否則早就被累死了。」

在呂後這里,所看到的還是那個半大的小孩,流著鼻涕,絮絮叨叨的抱怨著周圍的事情,滿臉的委屈,有著說不完的煩惱,呂後還想跟從前那樣摸摸他的頭,可伸出手後卻發現,自己早就夠不著了。

「低下頭!」

「嗯?」

劉長狐疑的低下頭,阿母這才伸出手來,像從前那樣,輕輕撫摸了幾下劉長的頭。

劉長沉默了片刻。

「安在食貨府做的不錯,外頭的事情,我都聽說了,等他再長大幾歲,由他來分擔,你也能輕松不少...」

「什么啊?!」

劉長不悅的叫道:「這豎子,不成器!阿母,您真的以為當今食貨府做出來的事情都是因為那個豎子?還不是因為他上頭的賈誼和陳平嗎?這豎子就是搶奪他人的功勞而已,無恥至極!」

「應該是陳平做的好,朕從前一直認為,陳侯擅長陰謀治國方面是他的短板,實在是沒有想到啊,是朕看輕了他,如今食貨府的所有政策,都是陳侯一個人所制定的,他足不出戶,就做出了這般的成績來,當真是....阿父的這些大臣啊...可恨啊。

劉長說起來就是十分嫉妒。

「哦?是陳平?我還以為是賈誼呢。」

「賈誼也還不錯,不過,他的政策對比陳侯還是太簡陋了,兩人的差距還是很大的,不過,他也在辦事,不像陳侯,過的倒是很悠閑,他的那個孫兒不是來了嗎?他現在完全就是一個尋常的帶孩子老頭,朕前天在街道上見到他,都不敢認.」「他牽著孫兒的手,還扛著一袋子麥,說是從坊市回來,朕都嚇了一跳,他自己有那般才學,非要讓孫子前往縣學,說是讓他結識更多的朋友,他沒事,就在縣學那里等著孫子放學..聽聞縣學的官吏還因為孩子的事情訓斥了他一頓,他都沒有發火這日子倒是令人羨慕啊。」

陳平如今的退休生活不知是多少人所渴望的。

呂後卻是長嘆了一聲,詢問道:「他的病情如何啊?」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疫愈了,太醫說他還在服葯具體情況他也說不好。

呂後不知想起了什么,喃喃道:「陳侯向來是個高傲的人,他便是病重,你也是看出來的,要多安排太醫令在他的府邸長住,確保他的健康想出這么多的政策並不容易,推行起來之後遇到諸多的阻撓也得他來解決,他這操勞半生,總不能晚年還是如此啊。

劉長撓了撓頭。

「我知道的,我先前就不願意讓他當官,可是他自己上書,非要請任,我又不能反對.且等食貨府的事情進行正軌吧,稍微平穩了,我就罷免陳侯的官職,讓賈誼正式取代他.

呂後贊許的點著頭,「這是最好的。

劉長跟呂後的抱怨,雖然有誇張的成分,倒也不全是假

如今袁盎去了趙國,沒有人再幫著劉長整理奏章了,這整理奏章,進行區別,審核,處置,絕對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原先的顯錯,袁盤,都算是大漢頂尖的人才,可以勉強進,行,可他們兩人都去忙了別的事情,這些就落在了劉長自己的頭上,大半夜,劉長還是坐在新殿內,看著案前的奏章發愁。「陛下,無恙?

劉長據了據嘴,拳頭被捏的咔咔響,最近這段時日,讓劉長最惡心的就是這句話了。這是簡單的問候,其實奏章的成分是很繁雜的,像縣級的官吏也可以向皇帝上書

,不過,若不是點名了要提交給皇帝,那就可以由大臣們來查看,可到了郡級,廟堂級,以及諸侯國級,這個上書就得皇帝親自過目了。

因為里頭可能會涉及到很多廟堂的核心機密,因此沒有人能代替皇帝來查看。

這些郡級的地方官員們所發來的奏章是真的很多,大概也是因為如今大漢的郡實在是太多了。

而他們不少人,千里迢迢的發來奏章,就是單純的跟皇帝寒暄一下,聯絡一下感情。

整個奏章就是「陛下,無恙?」簡單來說就是:下,您好嗎?

這並非是郡官閑的沒事干,這就是所謂的君臣之禮,兒子要拜見父親,大臣要拜見皇帝,若是因為距離而不能拜見,那就得通過書信來拜見問候,否則就是對皇帝的不敬。

可對閱讀奏章的人來說,這就實在是太不友好了,劉長已經暗示明示了很多次,讓他們不要這么做,可這依舊改變不了大臣們對他的愛戴(zhe),他們依舊是我行我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