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普天之下(1 / 2)

同樣參與了這次朝議的劉安非常低調的坐在群臣之列,目睹了阿父那蠻橫不講理的全過程。

劉安覺得,若是自己遇到了這么多人的反對,很可能會反思一下自己的行為,就陸賈的那番言語,就足以讓自己動搖,很可能就會按著他的說法來操辦。劉安自從上次跟劉長主動請纓來解決官吏問題之後,就開始了跟陸賈漫長的對峙。

此刻的中央集權制還沒有達到明清的巔峰,雖然劉長很強勢,可他麾下的大臣也並非是吃素的,尤其是陸賈這樣的開國大將,君權與相權,或者說與大臣的權力斗爭是古代封建王朝的一個重要矛盾,延續了非常之久,就是劉長,想要通過強行下令的方式來插手各位大臣的領域,也要費點勁,更別說是劉安了。

劉安想要親自擬定考核的內容,完全由自己來執掌,決策,推動,可陸賈卻非常的不認可,他認為考核的權力目前還是要限制在奉常府內,這是一個非常大的權力,誰能制定考核內容,誰就能按著自己的想法來選拔對自己有用的官吏,一句「太子不宜插手」,他就將劉安的舍人都給趕出去了。

劉安即使拿出了皇帝詔令,這是皇帝要自己去做的,可陸賈依舊是那句「太子不宜插手」,堅決不肯將擬定考核內容的權力遞交給太子,劉安當然可以再次上奏皇帝,讓劉長逼迫陸賈將大權遞給自己,可是有兩個問題,第一,這會讓阿父失望,阿父都已經同意讓自己去做了,結果自己連個大臣都拿不住,最後還要再次請求阿父幫忙,這實在是有些不妥。

另外就是陸賈的態度也十分重要,你就是擬定了考核內容,最後還是要在全國進行考核吧這全國考核,還是離不開奉常府啊,就憑劉安麾下那些舍人,能在全國內開展考核嗎?若是陸賈不願意配合,只要裝病不見劉安,劉安拿到了權力也辦不成事,奉常府壓根就不會聽他的,若是逼急了陸賈,還可能會驚動張釋之。

張釋之這個瘋子,那就是死盯著太子不放,只要劉安有略微不妥的行為,他就跳出來,死死咬住,多次彈劾,甚至派人跟太子談話,可謂是逮著一只羊來薅羊毛,這些年里,劉安的名望都快被他薅禿了,張釋之自己的名聲越來越好,天下人都說他剛正不阿,威武不能屈,劉安倒好,次次成為張釋之的背景板,成為張釋之故事里的反派。

就在劉安跟陸賈開始糾纏的時候,那位隴西巨寇開始進行審判,劉長又招來了郭解的外大母來審問,陸賈的心思也全部放在了這件事上,維護大漢三大赦,不願意搭理劉安,劉安也被迫的參與到了這件事里,不過,在這次事件里,劉安是站在劉長這邊的,主要是因為張釋之是站在劉長這邊的,提議誅族的是張釋之,劉安為了應對接下來跟陸賈的爭斗,想要稍微緩和一下自己跟張釋之的關系。

在陸賈起身反駁阿父的時候,劉安想了很多該如何反駁他的內容,可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阿父的這種解決方式,什么叫朕蠻夷,不知仁,後人勿類朕?這壓根就不像是個皇帝能說的話,當阿父義正言辭的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劉安都驚呆了,原來這皇帝還能這么當啊?

阿父你真不愧是楚人啊,我們楚人都多少年了怎么還是這個德性呢?楚人什么時候才能站起來?什么時候才能稍微不那么蠻夷呢?

驚呆的不只是劉安,周邊的那些大臣也都瞪圓了雙眼。

劉長快刀斬亂麻,幾乎不給群臣反駁的機會,直接就做出了判決,做出判決後,他活動了一下筋骨,大搖大擺的離開了這里,完全不給群臣任何余地。群臣們長嘆了一聲,開始各地離去,劉安也看准時機,追上了滿臉愁苦的陸賈。

在前幾次的接觸中,劉安發現,這個老頭他不吃硬的。

劉安幾次跟這老頭交涉,都是「大敗而歸」,作為高皇帝的頭號說課,荀

子的得意門生,天子的九卿之首,張相以及浮丘伯等人的師弟,一人平定西域及南越的功臣,想要騎在陸賈頭上逼迫他做事,還是稍微有些難度的。

硬的不行,劉安也只能來采取剛柔並濟了。

「陸公啊…唉,這大漢三大赦,就如此被阿父給輕易踐踏了,不過您放心吧,這三大赦在以後依舊會有用的,有我在,您完全不必擔心這一點!」

劉安發現了陸賈所在意的東西,因此用自己的身份來示好,作為未來的儲君,這些制度在以後的施行那都是自己說了算的,這同樣也是某種威脅,若是你現在得罪我,你所堅守的東西我將來可是能破壞掉的!

陸賈沒有回答,只是滿臉的無奈和苦楚,壓根就不理會劉安。

又有幾個大臣前來找陸賈,這些人都是來安慰陸賈的。

「陸公啊,您已盡力,全力勸諫,這不是您的過錯…唉,請您勿要在意。「

陸賈搖著頭,又有人詢問道:「接下來我們要怎么辦呢?」

陸賈似乎完全不在意剛剛從身邊走過的城陽王,義憤填膺的說道:「當今朝中有張不疑,晁錯,賈誼,呂祿這樣的女干臣,他們所推行的都不是仁義的政策,殘害百姓,他們凝聚在一起,蠱惑皇帝,為非作歹,請各位先不要輕舉妄動,往後再聽我的吩咐!」

群臣曰唯。

劉安抿了抿嘴,多好的一個人啊,可惜了,看來自己也用不著再去對付他了呀,這番話,就足以讓他提前結束政治生命,要是再罵阿父幾句,可能連物理意義的生命也給一並結束了。

一同走出了皇宮,劉安卻依舊跟在陸賈的身後。

「陸公啊,這考核之事,至關重要,不能再拖延了,您想要對付朝中的女干臣,我可以幫您啊,您何必如此頑固呢?若是這考核內容不交給我,那將來肯定是會落在張不疑,晁錯,賈誼他們的手里啊,到時候,您的敵人反而要高興了…」

劉安苦苦勸導,一路勸到了陸賈的府邸里。

「您可要想清楚啊,今日阿父可是頂著您的勸諫處置了許負,明日,您這考核的大權都要落在您的敵人手里了…阿父是不在意這些東西的,他都說了,他不知禮,我不同啊,您讓我來負責,我保准給您招募一大批的賢才,跟您這樣的賢才,不是張不疑那種的…」

剛剛走進了府邸,陸賈忽然停下了,開始輕輕拍打著自己那僵硬的臉,又揉了揉自己的雙眼,隨即,他收起了方才的悲忿和愁苦,以一種非常平靜的眼神看向了劉安。

「陛下知禮,為冤者訴,為弱者鳴,如何能說不知禮?所謂禮,便是治不義者。「

」殿下可以聽,可不要去學,只有陛下才能達到無禮而有禮的地步,殿下這輩子大概是達不到了…至於考核的事情,臣自己會辦好,若是殿下執意要辦,那就請跟在臣的身邊,看臣如何辦理,何為賢才,何為女干賊,我奉常府自知也,尚且也用不著殿下來幫忙。」

劉安看著忽然變了個樣的陸賈,眼里滿是驚愕。

劉安猛地驚醒,指著陸賈,叫道:「你跟阿父是一伙的!!!」

廟堂里所有「反賊」大臣的頭目,在暗地里居然是阿父的人!!是死心塌地的支持阿父的那一類,自己卻毫不知情,難怪這廝的權力如此之大,尚方令,太醫令,中書令,尚書令,太學令,通文令全部都是他來管,權力堪比三公。

」普天之下,皆陛下之臣也,殿下何以如此驚訝?」

「我…」

劉安啞口無言,他只好再次放低了自己的態度,近乎哀求的說道∶「陸公啊,我並非是要為自己選拔心腹,也絕對不是想要栽培自己的勢力,我只是想要真正的辦成一件大事而已,我如今的年紀,一事

無成,什么都不會做,平日里很是愧對阿父的厚望,這一次,是我最好的機會,為此,我讀了很多的書,也想了很多的內容,請您允許***辦這一次吧,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這個軟硬不吃的陸賈,在聽到太子如此誠懇的話語之後,終於不再是堅決的反對,反而是撫摸著長須,皺眉沉思了起來。

「臣並非是不近人情,只是,事關重大,殿下毫無經驗,況且,還有晁錯這廝,若是殿下做事,肯定會被晁錯所影響,這廝一旦成為主導,那再好的事情都會變得激進起來,若是殿下真的想要做出些事來,那也可以,不過,要以臣為主導,殿下可以去做,但是臣若是覺得不對,殿下就得停手,要聽從臣的安排,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