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未來的張不疑和晁錯(1 / 2)

當今陛下的愛好頗為廣泛。

他喜歡吃肉,喝酒,美人,狩獵,縱馬,縱車,華服,音樂,鷹犬,但凡是跟昏君沾點邊的,他基本上都喜歡。

而陛下的諸多愛好里,有個很突出的點,那就是聽好話。

陛下在很年幼時就已經展現出了這一點,話只聽一半,有的時候甚至只聽個開頭,只聽誇自己的,後頭的自動省略。

到了如今這個地位,這種愛好變得尤為突出,天子專門讓樂府擬定誇贊自己的詩歌,一旦有什么活動就讓樂府來彈奏歌頌自己功勞的音樂,他甚至在三公里留下了一個名額,每日帶在身邊聽他的奉承…這種性格表現在治國上,那就是好大喜功,陛下可不是一般的好大喜功,那是什么功勞都要去沾一沾,在某位佞臣的聖略里,甚至提到了陛下在楚漢爭霸時的傑出貢獻,雖然那時陛下尚且沒有出生…

始皇帝的諸多功勞,高皇帝的功勞,甚至連太後的功勞都通通成了長老爺的功勞。

這種好大喜功的性格,其實也帶來了一定的好處,例如陛下就願意耗費大量的財力來制作棉衣,搞煤炭,為了達到所謂人人有衣的成就,可以說是不擇成本了。

這對百姓們來說也是有利的,雖然依舊有百姓凍殺,但是好處當然還是有的。

對群臣來說,百姓們到底是凍死的還是病死的,他們不在意…只要陛下開心了,自己立功了,大家一起青史留名,這多好啊!

可是沒有人想到,晃錯會在陛下最為開心的時候指出這個問題。

群臣實在是想不通,棉衣這件事主要就是晁錯在操辦。

若是沒有人凍死,你也跟著青史留名啊,何必呢??何必非要在這個時候提出來呢??這不是直接打陛下的耳光嘛?

上一個打陛下耳光的現在還在譙縣種地呢!

晁錯這一巴掌可是比夏無且要狠辣多了,可以說一下就將劉長的臉都給打腫了。

群臣們都看得出,陛下非常的憤怒。

陛下很少會如此沉默,恍若暴風雨之前的平靜,但是晁錯卻沒有半點懼怕,他認真的說道:「陛下…但凡有一次,讓地方官吏通過這樣偽造的政績來獲得升遷,那這個就會成為慣例,往後效仿的人就會越來越多,到最後,所有的東西都會成為愚弄陛下的假象,陛下將會得到一個虛假的盛世,朝中女干賊諸多,他們所在意的只是陛下的賞賜,所想的只是自己的名聲,他們不在乎百姓。」

「您曾經質問我,御史大夫是做什么的。」

「我認為,御史大夫就是要對陛下說實話,要為百姓討回公道!!」

「這一次只是將凍殺變成病死…可下一次,可能就是將飢餓說成飽腹,將貧苦說成富裕,臣不能讓陛下去賞賜這樣的人!!臣也絕對不能允許群臣蒙蔽陛下!!讓陛下看到一個虛假的盛世!!」

張蒼抬起頭來,看了晁錯一眼,仿佛松了口氣。

劉長臉上的陰沉緩緩消失。

「你說的有道理。」

「我想為大漢所締造的盛世…不該是弄虛作假的。」

「你盡管去抓!」

「晁錯直言上奏,勸諫朕,有大功!升一爵,封亭侯!!!」

「朕是喜歡功名…但是這功名不能是虛假的…若是有人敢糊弄朕…處死!!」

劉長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案,忿怒的站起身來,離開了這里。

群臣愕然,他們本以為,晁錯今天要死在這里了…沒想到,陛下非但沒有殺他,還封他為侯!

群臣忽然間就不敢輕視晁錯了…他們第一次看向這個男人,晁錯和他們的作為,忽然就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這些平日里以賢才自居

的人,在品行上居然輸給了這個有女干賊之名的人,這讓他們有些愧疚,又再次反思,我真的有膽量在陛下那么開心的時候去上奏彈劾嘛??

晁錯什么都沒有說,轉身正要離開,張不疑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非要在這種時候去說嘛?」

「你知道陛下奮斗了多久?!你知道陛下多么想要看到這個盛世嘛?!」

「所以我就得跟著你們來糊弄陛下??」

晁錯猛地將手拽了出來,對著張不疑罵道:「你自稱忠良,在這種時候卻幫著女干賊去隱瞞陛下…你算什么忠良!你不過是儒家那樣的害蟲而已!」

張不疑冷笑了起來,完全沒有受到晁錯那話語的影響,「這本來是一個激勵群臣,鼓舞天下的好機會…愣是被你所破壞了…讓憂心忡忡的陛下開心個一兩天,趁著沒有人的時候告訴他…這有何不妥…我看你才是賣直邀名,你只是想在史書上留下自己的名聲而已…」

「我只是做了一個御史大夫該做的…」

兩人爭鋒相對,就在兩人即將動手的時候,呂祿忽然走了過來,「晁御史,陛下請您前往厚德殿受賞。」

晁錯冷哼了一聲,「我要去拿我的賞賜了張左相,還是請讓路吧!」

晁錯走進厚德殿的時候,下意識看向了牆壁,手臂又開始酸疼。

劉長坐在上位,看起來怒火已經平息了不少。

晁錯急忙跪拜,「臣壞了陛下的雅興,請陛下恕罪!」

「算了…假的始終是假的朕只是有些失望而已…朕一直都很想保護大漢的百姓,讓他們遠離戰爭,飢餓,寒冷…做了這么久…」

劉長說著說著,聲音小了些,沒有再說,看起來有些落寞。

可很快,他又振作了起來,他抬起頭來,看著晁錯,「你做的很好…御史大夫,上勸君王,監察百官,下保黎民…不錯,這個侯爵,是你應得的。」

「朕不但要升你的爵位…朕還要賞你華服!賞你錢財!」

「朕允許你以後不必通報自己的名字就進入厚德殿來找朕!」

晁錯大喜過望,再三拜謝。

「還有…朕最近啊,身體有恙,太醫們說,得多多鍛煉…朕再讓你領個近侍,可以隨時陪伴在朕的身邊,陪朕操練操練…」

劉長捏起了拳頭,發出一陣劈里啪啦的聲響,晁錯暗道不妙。

「陛...陛下…臣體弱無力…」

「沒有啊!朕看你今天彈劾的時候,中氣十足!聲音洪亮!恨不得站在城牆上高喊啊....」

晁錯咽了咽口水,「唯…」

......

公羊學派集體落網,幾乎全軍覆沒。

公羊壽因為年邁,免去了肉刑,卻繳納了巨額的罰款,可能還得往隴西走上一年…

而胡毋生被免了爵,待在家里反思自己的過錯。

公孫弘也被降了職,罰了錢財…據說他實在交不上罰款,是董仲舒家里代替他出了錢。

沒有受罰的就只有劉賜和董仲舒了。

劉賜激動的表示,從今日起他就是公羊學派的長者了,董仲舒輔佐一起,兩人要振興門楣。

胡毋生待在家里,不再外出,專心鑽研學問,報紙上的文章越來越多。

公孫弘還是如從前一樣,繼續在縣衙里當差,只是待遇已經與過去不同了。

雖然公羊學派這次遭受了巨大打擊,可胡毋生卻名揚天下,整個公羊學派都收獲了巨大的名聲,無數年輕人開始尋找公羊學派的書籍,太學里的學子們更是擠滿了街道,搶著要來拜見胡毋公。

公孫弘也因為這件事而備受

同僚們的敬重,與眾人的關系比過去還要親密了。

「公孫君來了!!」

公孫弘趕到縣衙的時候,同僚們笑著起身拜見,公孫弘原先是做到了長安尉,如今被降了職,擔任門下賊曹。

可同僚們依舊很敬重他,當他來跟長安丞匯報工作的時候,長安丞更是起身行禮。

「張公…不可。」

「哎,稱君便可…您何必如此客氣呢?來,請坐。」

長安丞姓張,名張理,跟公孫弘的關系還不錯。

在長安能當縣丞,那也是非常了不起,這個人沒有什么出身,能到如今的地步全靠自己,也是一個非常有才能的人。

公孫弘沒敢坐在他的身邊,還是站著匯報了自己的工作。

張理十分的滿意,「您做事,我是信任的…我想今日在家里設宴來款待您…不知道您是否能來呢?」

「張公…怕是有些不妥。

「哈哈哈,我又不是要賄賂您,只是因為敬重您的德操,想要請您到陋舍里坐一坐,難道您是看不上我這個縣丞?」

張理都這么說了,公孫弘也不好再推辭,便答應了他的請求。

張理欣喜若狂,便跟他談定了時間。

公孫弘的工作還是很簡單的,他如今的官職相當於「刑警隊長」,若是有重大案件,他會帶著人去破案抓捕,記錄在冊,往上匯報…而他原先,則是相當於「局長」。

公孫弘為人十分守時,在與張理約定好的時間剛到的那一刻,他就叩響了張理家的大門。

張理穿著正式,很是開心的拉著他的手,將他請進了家里。

張理家里算不上太富裕,沒有什么奴仆,他的妻在第二次生育時逝世了,家里只有一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