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太尉還朝(1 / 2)

烈日高照,酷熱無比,連帶著空氣似乎都沸騰了起來,遠遠的看,連地面都因為酷熱而晃動了起來,閃爍著模湖的光芒。

甲士們早已是滿身大汗,那汗水不斷的流著,盡管他們已經卸了甲,卻依舊是濕漉漉的,雙眼都因為汗水而變得酸痛,不敢睜眼,按著軍令,其實他們是不能卸甲的,哪怕是這般惡劣的氣候下,但是太尉還是下令允許他們卸甲,輕裝出行,主要是這里的酷熱與中原不同,早些時日,這里明明還是散發著刺骨的寒意,可到了此刻,就已經酷熱難當了。

這般趕路,這些精銳的甲士們不知要死掉多少個,而韓信不願意讓這些人有太多的損失。

這些甲士們,乃是韓信特意從各地所挑選的精銳,此番回去,都是要在各地承擔重任的,若是無端的死在趕路途中,那實在是太可惜了。

他們已經來到了西庭國,劉祥和周勃已經告辭離陣,韓信甚至都沒有抬起頭來看上他們一眼。

堂堂一國諸侯對著韓信行大禮,都沒能得到他的回禮。

當然,劉祥是不敢因此而怨恨的。

這次出征,劉祥和劉卬兩人都跟在劉長的身邊參與了戰事,這是他們兩人初次上陣殺人,沖陣,劉卬那豎子還受了傷,手臂上中了箭,不過,兩人都算是經過了劍與火的歷練,劉祥拉弓射箭,斬獲四首,劉卬更甚一籌,披甲沖鋒,手刃十六,俘虜有七,劉長都很意外,稱他為「我家乳虎」,劉卬在出了西庭國後就歸國了,劉祥此刻也歸了國。

兩人蛻變了不少,戰爭果真是最能改變一個人的。

韓信坐在戰車上,閉目養神,沉默無言。

將軍們騎著駿馬,護衛在他的左右。

「亞夫。」

韓信忽然開口。

周亞夫急忙看向了戰車,「太尉。」

「發生了什么事?」

「嗯?」

不只是周亞夫,連帶著周邊幾個將領,此刻都是茫然的看著太尉,不明白他的意思。

韓信看向周亞夫的眼神有些失望,罵道:「去前軍那邊看看!!」

周亞夫連忙縱馬離開了,過了片刻,他急忙回來,稟告道:「前軍遇到了押送豪強的官吏,可官吏們並沒有敢為難,急忙讓開了道路....」

周亞夫看向韓信的眼里有些不可置信,「您是怎么知道....」

「前軍方才停頓了片刻,你難道就看不出來嗎?!」

「我....」

盧他之驚恐的看向了遠處,這里可是中軍啊...前軍隔了那么遠,自家太尉是有千里眼不成??這怎么能看出前軍停頓了啊??

周亞夫抿了抿嘴,看著走在前方的那些甲士,若有所思,可同樣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韓信卻沒有搭理這些將領們,只是冷笑著說道:「蠢笨如斯,何以治兵.....」

眾人也都知道太尉這刻薄的性格,哪怕是被太尉如此謾罵,也不還口,要知道,這位太尉也不是什么人都罵的,能被太尉所辱罵的,都是些了不起的人物,例如在北庭國告辭離去的柴武,在河西國止步的周勃,又如隨行的夏侯嬰,周亞夫,盧他之等...其余人,那是連被太尉所辱罵的資格都沒有,就像方才的劉祥,直接被無視,看都不看一眼。

….眾人都低著頭,不敢去看太尉,唯獨周亞夫,皺著眉頭,沉思了許久,最後還是無奈的嘆息。

周亞夫一直都想要追趕上太尉的步伐,他的進度很快,就連周勃,在跟他談論戰事的時候都有些說不過他,治軍,定策,沖陣的本事也是首屈一指,夏侯嬰和柴武都曾感慨「不如焉」,可是爬到了這種高度的他,在看向太尉的時候,卻跟從前沒什么區別,甚至覺得太尉更加可怕,完全無法想象他真正的能力....周亞夫並不知道,上一個有這般想法的,還是曹參,彭越他們幾個,這讓周亞夫很是失望,他到底要如何才能接近太尉的高度呢?

大軍依舊在緩緩前進著,遠遠的,能看到很多官吏正在奔走,而一群人則是被他們所押解著,老少都有,衣衫襤褸,有些人的鞋履都磨爛了,赤著腳,處處都是啼哭聲,那哭聲聽著就令人感傷,而隨著軍隊前進,像這類的人是越來越多,到最後,基本上能看到的地方都是這類的「窮苦人」了,哭聲震天。

盧他之驚呆了。

「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會有這么多的罪人??長安里莫不是有人謀反??」

周亞夫就要平靜的多,他只是冷眼旁觀,「不是罪人,是去安陵的...我以往也見過幾次,可不曾見過如此規模的。」

周亞夫沉思了片刻,隨即又說道:「看來是晁錯在負責這次的守陵...這般規模,他怕不是按著家產一刀切...通通抓了了事?」

盧他之皺起了眉頭,「晁錯這個人,我不喜歡他,他是個功利心極強的,其余什么都不顧,這樣的人在廟堂,是百姓之大不幸!也不知陛下為什么要讓這樣的人擔任三公,他先前就因為不值當的罪名抓了很多人,如今又如此折騰百姓...」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都不曾言語的張不疑不悅的說道:「這與陛下有什么關系呢?陛下是愛惜這個人的才能,給與他施展才華的機會,若是他做錯了什么,那都是他自己的問題,與陛下並無關系!」

盧他之臉色一黑,急忙解釋道:「左相...我並非是指責陛下,我也是自幼跟隨陛...」

「呵,那何須多言?」

張不疑說著,就扭過頭不去看他。

韓信饒有興致的看著遠處那些豪強,看了一眼憤憤不平的盧他之,詢問道:「他之啊...你覺得這些人是不是很可憐啊?」

「拖家帶口,被迫離家,家產皆無,若是晁錯來辦理這件事,其中肯定有很多冤枉的人...怎么不可憐呢?」

「亞夫這蠢物雖然不知兵法,但是對這些事倒是看的清,晁錯肯定是以家產來劃分,大肆抓捕...不過啊,這家產,卻不是他們的錢財,應該是所擁有的耕地...他之啊,大漢不許私自開墾耕地,這些人又非立功的將士官吏,也不是繼承先祖爵位的豪族,你說他們的耕地是從哪里來的呢?」

….「大概是買來的吧。」

「是啊,買來的...一地若有百姓二十萬,算賦就以二十萬人計,豪強搶占土地,將這土地的百姓變成自家佃戶,這些佃戶被他們所隱藏,例如他們這一年隱了三萬佃戶,那這三萬人自然是無法繳納算賦,那算賦怎么辦呢?當然是多次收取,讓其余十七萬人分攤,這十七萬人交不上,就會破產,成為新的佃戶,二十萬人的算賦就會轉嫁給十萬人,五萬人,三萬人...一年本該收一次的算賦,就會收五次,六次,乃至二十次,三十次...」

韓信不屑的笑了笑,「可曾見過人相食?」

盧他之搖著頭。

「那你現在還覺得這些人可憐嗎?」

盧他之頓時說不話來。

其余幾個將領有些驚訝的看著太尉,太尉何時開始如此關心政務了?這可是太尉說話最多的一次了,說的居然是這些豪強的事情??

周亞夫小心翼翼的詢問道:「太尉何以如此上心?」

「我倒是不在意這些事情,只是你們這些人啊,打仗不行,那自然該多去看書,略微知道一些道理,明白是非,若是連這些都不知道,那就是一無是處了...」

張不疑看著驚愕的眾人,叫道:「還不拜謝太尉的教誨!」

周亞夫心里大概是知道些事情的,太尉此番召集這些精銳,就是為了培養年輕才俊,方才這番話,似乎也是在吩咐他們不要只沉迷軍事,要多讀書,只是太尉這個人向來不會好好說話,說什么都要挖苦一下。

不過這也是太尉長久都無法改變的性格了,無論他面對誰,都是這個樣子,對高皇帝也敢陰陽怪氣,哪怕被抓了還敢說多多益善,對其余大臣就直接是鄙視的態度了....羞與灌絳舞陽同伍,簡直就是離譜。

可灌絳舞陽等人在被他鄙夷的情況下見到他還是一口一個大王,行跪拜禮...這就更加離譜。

當太尉領著軍隊來到隴西郡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了這里的郡守領著群臣出來迎接。

還有些百姓也在這里「迎王師」,等到軍隊到來,眾人高呼萬歲,官吏們歡呼雀躍,郡守盧卿拋下了身後的諸多官吏,徒步跑到了太尉的車前,整了整衣冠,勐地跪在了太尉的車前,整個人幾乎趴在地上,手心超過頭頂,「大王!!」

當一位有三千食邑的大漢昌侯就這么毫無形象的跪在車前的時候,隴西的那些官吏們都不由得顫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