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寶劍鋒從磨礪出(1 / 2)

茫茫草原,一眼望不到盡頭。

孤城在這草原里,顯得格外顯眼,城池距離著水源並不遙遠,規模不算太大,城牆也並非很高,城門口是大開的,能看到各種各樣的人驅趕著牛羊,魚貫而出。

在城池內外,也能看到正在耕作的百姓。

這里原先是匈奴人的牡歃母寨,是通往代國的先鋒營寨,匈奴人常常屯兵與此,在這里准備攻城器械,准備武器軍械,以此處為跳板,攻打燕代等地區。

匈奴人的技術其實並沒有後人所想的那么不堪,無論是冶鐵,還是在其他方面,都有獨到之處,甚至在某個時代,匈奴人吸納了東西方的冶煉技術後,曾做到「皆披甲」,至於後世常說的骨箭,那大多是匈奴的仆從軍在使用,也就是所謂的雜胡,匈奴人不只是懂得冶煉技術,他們還會召集匠人來打造攻城器械,還會召集會耕作的雜胡來進行范圍性的耕作,這就很了不起了。

塞外的民族常常會出現一種情況,耕作的不知道放牧,放牧的不知道漁獵,漁獵的不知道耕作....而匈奴就不同了,後世常常能在匈奴墓葬里發現農耕文明的痕跡,他們自己大概是不更做的,可生活在朔方河南等地區的雜胡,也就是趙國時的林胡等部族,他們因為長期與中原人雜居的原因,早就從游牧轉變為農耕,匈奴人就讓他們來耕作,收獲更多的糧食。

匈奴人的這座城寨,在如今是大夏國的三大城池之一,在進行修繕擴建後,取名為夏氏城,是夏國非常重要的門戶,距離長城很近,幾國的商賈都聚集在這里。

城內並不算太繁榮,人口也不多,僅僅只有數萬人的規模。

商賈也沒有多少,夏國並沒有特產,夏國有的,周圍幾個諸侯國都有,沒有競爭力,還不如那西庭國,西庭國還能憑借著自己有利的地理位置,迅速壯大,在大漢與身毒的道路上吃著紅利,甚至能吃撐肚子,而夏國就沒有這樣的好運了。

這里並沒有夏王宮,只有一處郡守府,這里是漠北郡的治所所在。

幾個騎士從側門奔馳而出,朝著一望無際的草原上飛奔而去。

為首的騎士,年紀不算太大,眉宇里滿是豪氣,他穿著趙人的短裝,佩戴著長劍,駿馬的腰部還掛著強弓,他看起來風塵仆仆的模樣,臉色滄桑,而眼神卻很是銳利,猶如蒼鷹。

這位便是夏國的國相傅清。

傅清自從來到夏國後,就在為了王事而奔波。

他最先做的是帶上禮物,去拜見各個部族的酋長,跟他們去做朋友,傅清雖是貴族出身,卻沒有貴族的傲氣,無論是什么樣的人,他都能結交,不顧身份,跟那些蠻夷們勾肩搭背的飲酒吃肉,幾乎走遍了塞外一半的部落,名聲大震,胡人沒有不知道他的,各部的豪長沒有不把他當作朋友的,得知傅清來了,各部的酋長們都是親手宰殺牛羊來款待他,看到他的駿馬無力,就拿出最好的馬匹來送給他。

傅清很有膽量,他獨自去游說這些部族,讓他們歸順夏國,而在此刻,他們甚至還在跟唐國交戰,他是屬於直接去了敵人那邊,只帶著三四個人,到了夜晚,他直接住在了對方的帳內,渾然不懼。

也有酋長想要嚇唬他,特意在他面前架起大鼎,令人磨刀霍霍。

結果傅清沒有半點的畏懼,談笑風生,吃了很多酒,當眾給酋長表演了一段舞劍,弄得酋長驚恐不已。

傅清收起長劍後,憤怒的訓斥他,「我將您當作朋友來拜訪,您卻想通過這樣的手段嚇唬我?難道這就是你們對待朋友的方式嗎?」

酋長急忙請罪,隨即就歸順了夏國。

如今夏國名下有八十余部族,這都是傅清靠著自己來收復的。

此刻,他再次縱馬外出,身邊只有三位騎士,也沒有人覺得不妥,這位國相如此作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跟中原那些國相真的是截然不同,常常一外出就是十來天,或者幾個月都不回來....好在夏國也沒有什么要處理的政務。

在他的騎士里,有個年紀較大的老者,埋著頭跟著傅清,他們趕了很久的路,在一處水流旁停下來休息,其余倆個騎士准備吃的,那老騎士就坐在了傅清的身邊。

「傅生啊...陛下讓你來夏國是為了讓你治理這里,不是派你來交朋友的。」

「你看看,你來夏國後都做了些什么事啊?」

「整日就是帶著禮物去見那些蠻夷,送他們寶物,他們這些蠻夷哪里知道你送的東西好不好,還整日低聲下氣的,你何必如此害怕這些蠻夷呢?隔壁就是唐國和代國,他們要是不順從,直接攻打他們就好了,干嘛要這么做呢?」

「你知不知道現在官吏們對你的意見都很大,你拿著夏國的東西送人,四處跟蠻夷喝酒吃肉,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聽到老騎士的抱怨,傅清也不生氣,笑著說道:「陛下成立夏國,是為了收復草原,不是為了屠殺草原,調用唐國和代國的軍隊,當然可以擊敗他們,可接下來呢?他們知道我們的想法,就會逃離,這草原這么大,他們不斷的跑,我們能怎么辦?一路去追?若是追殺他們到全部誅殺為止,那耗費的錢財只怕比我送出去要多數百倍吧?」

「而且,我也不是沒有成果啊,夏國剛剛設立的時候,就是個空殼,如今麾下有八十余部族,都依附與夏國,認可我們的治理,這不是成果嗎?」

老騎士冷笑著,「你這么送禮,換成我,我也歸順啊...這是用錢財收買他們,一定不能長久。」

「這不是長久的辦法,但是能打開如今的局面,若是不這樣,什么長久的辦法都沒有作用。」

傅清說著,又撫摸著胡須,認真的說道:「您不要聽那些人的言語,他們並不知道,我在唐國曾治理月氏人,在燕國跟東胡余孽打過交道,在滇國當過縣令,在南越國出使過扶南,在西域擔任過郡守...我自然是知道該如何對待這些人,他們總是說我該保持國相的威嚴,不要輕易示好,不要輕易放低身段....哈哈,我要是跟他們那樣坐在豪宅內穿著華服擺出一副貴人的模樣來,這些部族就會自己來歸順嗎?簡直是荒唐。」

「目前夏國初立,不能空想著治理的辦法,而是要先建立統治,你可知道,當初的冒頓,也是采取了同樣的辦法...廟堂里的人也不知道這些,大王還派人給我送來了書信,讓我按著他提出的辦法來治理夏國。」

傅清搖著頭,神色略微苦澀。

老騎士撫摸著胡須,「畢竟是我的弟子,還是有些治國之能的。」

這老騎士正是被流放到夏國的公羊壽。

傅清平靜的說道:「這不是大王能提出來的策略,我看其大概,像是晁錯提出來的。」

「這你也能看出來??」

「我曾在尚書府內任職,記錄過晁錯的很多奏表,是一樣的風格。」

「晁錯確實很有能力,但是畢竟是待在廟堂里的人,根本不知道地方的實際情況,說了一大堆治理地方的策略,可這有什么用呢?麾下若是一個部族都沒有,談何治理??或許二十年後,可以用他的策略來治理吧。」

公羊壽瞥了他一眼,「你任職的地方倒是很多...我聽聞廟堂里說你是六縣令,果然不假!」

傅清有不少的外號,其中這個六縣令的名聲就很響亮。

有這樣的名聲,是因為傅清連著做了六次縣令,在唐國擔任縣長,做的不錯,遷了縣令,縣因為規模不同,故而縣官的俸祿也不同,有五百石的縣長,也有千石的縣令,傅清第二次就是做了大縣的縣令,同樣做的不錯,本來該升到廟堂,或者郡國的,結果有人壓著他不許他升遷,結果第三次還是擔任縣令...第四次又是縣令,第五次還是縣令...連著在六個縣擔任縣令,而且調動很大,一會在唐國,一會兒在燕...

這都不是打壓了,這簡直就是扼殺...大漢開國以來,還不曾聽說過政績很好還總是原地踏步,做的越好給的縣越爛的事情...要不是當時的周昌看不下去了,這位估計還得繼續去更爛的縣城里擔任縣令。

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能力是突飛勐進,政績開始越來越變態,第六次擔任縣令的時候,當地郡守都來找他詢問治理地方的辦法了....後來被升遷後,他也是被以各種理由打壓,屢次下放到最危險最惡劣的地方擔任官職,打過仗,出過使,運過糧,收過稅,修過城,挖過河,養過馬...也就是傅清的性格剛強,否則早就在磨礪中被折斷了。

公羊壽長嘆了一聲,「算了,我也說服不了你,你來這里後,光是想辦法來討好那些蠻夷了,反正陛下已經回來了,我可要警告你,陛下要是知道你的行為,說不定你還得被罷免,再去擔任個縣令,變成七縣令...」

傅清搖著頭,「陛下會理解我的,不這么做,夏國永遠就是個擺設,而且,按著您的說法,所有禮賢下士的人,難道都是在討好?」

「禮賢下士,這些蠻夷也算得上是士嗎??」

傅清朝著他笑了笑,卻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