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章 遇強則強(1 / 2)

浮丘伯的逝世,對整個儒家來說,都算得上是一大噩耗了。

浮丘伯作為荀子的門徒,在叔孫通之後接過儒家大旗,在近些年里更是成為了儒家整體都公認的領袖,在派系諸多的儒家,這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而他也是劉長少數能看著順眼的大儒,這些年里,他的言論和行為都頗受爭議,喜歡的人稱為高賢,不喜歡的則是拿他與叔孫通比較,認為此人還是有阿諛奉承的嫌疑,對陛下吹捧太過,少了些骨氣。

可無論喜不喜歡,此人終究是儒家名望最高的大老,弟子無數,著作諸多,名揚海內。

當得知他逝世的時候,儒家眾人,泣不成聲。

不只是儒家,包括儒家的老對手,如黃老,法家,墨家的眾人,此刻也是說不出的悲傷。浮丘伯當初在太學的時候,對諸多學派一視同仁,甚至更多的偏袒其他學派,扶持弱小,對諸多學派是有恩德的,盡管主張不同,卻從未憑借著自己的身份而對他們進行打壓。在得知他逝世之後,諸多學派的大賢都紛紛前來為他送喪。

難得的,諸多學派聚集在一起,卻不曾開口爭吵,眾人的臉上都只是有悲色。

申培呆滯的跪在老師的靈位旁,沉默不語。

作為浮丘伯最為傑出的弟子,申培與老師走上了截然不通的道路,浮丘伯是個純粹的搞學術的大賢,他畢生的追求也只是在學問上,一生都是在傳授弟子,從不參與廟堂的爭論,也不願意與諸多學派相爭,算得上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人,而申培的追求,就比浮丘伯要更多了,他的心思全然都是在儒家的崛起之上,一切都為了使儒家振興為目的的。

浮丘伯的弟子們大多都成為了同樣教人育才的大儒,而申培的弟子卻名列廟堂高層,光是三公級就有好幾個,地方官更是不計其數。

可道路上的不同,也沒有影響申培對老師的敬意。

尤其是在接任老師,開始負責太學的事情之後,申培愈發的能理解到老師當初的不容易,申培這些時日里,大量的為儒家輸出各類的人才,名聲越來越大,也成為了海內公認的大儒。

可是在忽然失去老師之後,這位海內鴻儒,卻陷入了茫然之中。

靠山轟然倒塌,一時間失了依靠,就連大儒,都變得頗有些無助。

偌大的府邸內,時不時傳來年輕弟子們悲痛的哭泣聲。

張蒼在幾個弟子的扶持下,站在此處,神色卻沒有其余人那般的悲痛,他只是有些茫然的詢問道:「我師兄享年多少啊?」

「九十有一。」

聽到弟子的回答,張蒼忍不住點起了頭,浮丘伯入門早,但是年紀卻比張蒼要小,張蒼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了荀子的身邊,可是因為其灑脫的性格,遲遲不能拜入門下,幾次被送回家去,待在老師的身邊,也只能是讀些老師的書之類的,積累學識,在學生們一個個都走上「歧途」之後,荀子方才收這個灑脫的家伙為自己的小弟子,將晚年的心血都耗費在了他的身上。

「善終,喜喪啊。」

張蒼滴咕了起來。

張蒼沒有再理會那些前來拜見自己的年輕人,只是在兩人的扶持下,走進了內屋,走到了一臉嚴肅的劉長的身邊。

劉長滿臉嚴肅的站在此處,似乎是在審視著那些進進出出的眾人。

張蒼來到他的身邊,站在了一旁,以同樣的角度看向了前方。

「長啊...浮丘公沒了。」

劉長抿了抿嘴,「老師,若是不懂得勸慰,可以不開口的。」

張蒼搖起了頭,「我不是來勸慰你的,生老病死,這是不可更改的規律...我也不必對你多說什么,待在這里緬懷他並沒有什么作用,不若與我一同回去,我們修一修書...」

「老師啊,您不知道,浮丘公是唯一懂我的人,他走了,往後只怕就再也沒有人可以理解我了。」

「古往今來,聖賢輩出,浮丘伯這樣的人,過去有,往後也會有...可這並不是最重要的,有些時候,我們去做事,別人能不能理解並不重要,自己能理解就足矣,你與我,都是一類的人,我們從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只安心做自己所喜歡的事情...有浮丘伯當然很好,可就是沒有浮丘伯,我們也當要做好才是。」

「當初,能理解我想法的人,只有我的老師一個人,老師就覺得我這個人不隱瞞自己的想法,直爽赤忱,定然能有大作為,除卻老師,其余人都說我這個人私德有虧,難成大器。」

「我的老師很早就不在了,也沒有人再明白我了,可我並不在乎,活了百余歲,依舊自由自我。」

「而像你這樣有大志向的人,比起我來說,往往是更加孤獨的,可越是如此,你就越是該去做...做事並非是為了得到他人的認可,也不是為了自己的名望,我知道,很多時候,你做事都是為了你阿父,你阿父是你的驕傲,是你的底氣,也是你的壓力,你總是擔心自己愧對高皇帝之子的身份,哈哈哈,我與你一般啊,荀子之徒,我這一生都很害怕丟了自己的老師的顏面,辜負了他的傳授...」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com 換源app】

「不過,到了現在的年紀,我卻想開了,我做事,不是為了某個人,只是為了自己,求一個心安,問心無愧便是了。」

劉長有些驚訝的看向了一旁的老師。

老師很少會與自己交心,也從不曾說過他對自己的看法。

張蒼眯起了雙眼,忍不住感慨道:「不只是浮丘伯相信你的盛世,我也相信啊,他只是在言語上鼓勵你而已,可你看看我,我可是為你的盛世忙碌到牙齒都掉光了為止...廟堂的大臣們,地方的官吏們,哪個不是在為了你的盛世而奮斗呢?總不能因為我口才不如師兄,你就無視了我,將浮丘伯當作是唯一的知己吧?」

「自然不是....」

「那就行了,走吧,不要在這里打擾浮丘伯了,這廝走上了歧路,專治詩,此刻說不准正在挨師父的罵呢,不要打擾他們了。」

張蒼說著,轉身就離開了這里,劉長愣了一下,急忙跟上。

「祖師會罵他嗎?」

「肯定罵啊,不過他還是好的,等我去了,怕是要被打的更慘啊...他老人家知道我收了這么個玩意進師門,知道你在學術上的成就,豈不是要將我給打活了?」

劉長險些忍不住發笑,那悲傷的心情頓時也好了不少。

「老師可不能這么說,我對儒家的振興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看看他老人家現在的地位,各地的儒廟里,他老人家可都是放在第二的...」

「那可不,你把人家孟子給丟出去,把自己的畫像掛上去...他當然就在第二了,好在你沒將孔子的給丟出去,將我也掛起來。」

劉長眼前一亮,張蒼卻急忙瞪了他一眼,「可莫要害我,你身為天子,縱然掛了名,倒也不好說什么,你阿父也掛自己為五帝,可你若是將我掛上去,那我可受不起了....」

兩人一路說著話,上了車,隨即就朝著張蒼的府邸離去。

這里的喪禮還在進行著,來往的眾人越來越多,很快連道路都被這些人給堵住了。

而劉長卻已經坐在了張蒼的書房內,師徒兩人正在研究著諸多的數學知識,兩人面前放著很多的紙張,上頭密密麻麻的都是些數學方式和運算過程,兩人低著頭,苦思冥想,劉長時不時就要朝著自己的腦門拍上幾下,讓自己想起夢里的那些知識,張蒼都給看懵了,看著弟子陷入疆域,無法下一步運算,然後朝著自己腦袋拍了拍,就迅速開始繼續運算。

張蒼遲疑了片刻,也朝著自己的腦門拍了拍。

劉長卻忍不住笑了起來,「老師啊,這辦法可不通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