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副隊（4）

這是一次新鮮刺激的旅程，俞平生從小到大還沒經歷過這么好玩的假期，兩人離開內蒙的時候，他看著窗外一望無際的遼闊草原，甚至有些依依不舍。

蘇廣漠開了車里的音樂，笑著說道：「下個賽季的休假期我帶你去敦煌看沙漠，到冬天的時候我們再去北方看雪。國內有很多好玩兒的地方，以後跟師兄多出去走一走，這可比你待在家里有意思多了。」

俞平生點了點頭：「嗯，謝謝師兄。」

蘇廣漠心想，這句話的後面是不是應該加一句「你真是個好人？」。單純的俞師弟完全沒有察覺到，「好人師兄」其實正步步為營地獨占他的假期。

蘇廣漠知道自己對師弟有些動心，但他並不著急，俞平生的心理障礙目前只是稍微有了些好轉，所謂欲速則不達，他怕自己逼得急了反而讓俞平生徹底封閉內心，從此拒絕跟他交談，那樣的話可就糟了。

這種事還是應該慢慢來，潛移默化，細水長流的感情才會更加牢靠。

他們還年少，屬於他們的未來還有很長。

***

兩人回到戰隊時正是春節前後，距離戰隊集訓還有幾天時間，蘇廣漠故意透露出自己的父母在國外回不來，今年只有他一個人在家過節。俞平生猶豫了片刻，便主動邀請道：「要不，師兄到我家過年？」

蘇廣漠心中大喜，立刻答應下來：「好啊！」

這個有交流障礙症的師弟讓蘇廣漠十分心疼，趁機去他家里，也是想順便看看他父母的情況，或許他的心理問題正是家庭環境所造成的。

俞媽媽聽兒子說要帶師兄回來過年，高興得幾乎泣不成聲——這是兒子從小到大第一次帶朋友回來，兒子終於有了朋友！

蘇廣漠開著車帶師弟一起來到了麗江，這也是俞平生從小長大的地方。但他們家並不在麗江古鎮，而是在新城區一個環境很好的高層小區。

讓蘇廣漠驚訝的是，一進門，俞媽媽就像接待貴賓一樣熱情地把他叫了進去：「快進來快進來！你就是平生經常說的那位蘇師兄對吧？我家兒子不太會說話，多虧你照顧他。」

蘇廣漠有些受寵若驚，忙擺擺手說：「阿姨客氣了，照顧師弟是應該的。」

俞媽媽拉著他在餐桌旁坐下，俞爸爸則手腳麻利地將早已做好的菜擺到了餐桌上，滿滿一桌豐盛的年夜飯，俞平生看見就走不動了，眼巴巴地坐到餐桌旁等著吃。

俞媽媽責備道：「去給你師兄拿筷子。」

「哦。」俞平生這才轉身去了廚房。

俞媽媽笑道：「我兒子從小沒什么朋友，性格特別內向，不會說話，也不太懂招待客人的禮儀，你多擔待啊！以後在戰隊你也多教教他。」

「我們戰隊沒那么多規矩，師弟在那邊非常適應。」蘇廣漠禮貌地微笑著說，「其實他特別聰明，而且進步得非常快，有我在，沒有人敢欺負他，阿姨您盡管放心。」

俞媽媽聽到這話，頓時眉開眼笑，她就怕自家兒子在外面受人欺負，有師兄罩著，真是太好了，見俞平生拿筷子出來，俞媽媽立刻熱情地給蘇廣漠夾菜：「來，多吃點兒！」

俞平生自顧自地低頭吃飯，偶爾瞄一眼蘇廣漠的碗，蘇廣漠覺得他偷瞄的樣子有些可愛，便給他夾過去一塊排骨，笑著說：「多吃點兒。」

「嗯。」俞平生低頭吃了，猶豫片刻後，也學著媽媽的樣子給蘇廣漠夾過去一只蝦，小聲說，「師兄你愛吃的蝦。」

俞媽媽簡直要感動哭了，偷偷扭過頭去擦了擦眼角。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兒子給別人夾菜。

俞平生從小到大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將別人當作空氣，他走路的時候悄無聲息的，就像個幽靈一樣，有時候他肚子餓，就安靜地從人背後走過去拿吃的，再安靜地回到自己房間吃掉，俞媽媽經常被自己的兒子嚇一跳！

但是，在飛羽戰隊訓練了一個多月之後，兒子簡直變了一個人。

他終於變得有了一些「人氣」，讓俞媽媽覺得他不再那么冰冷，不再拒人於千里之外了。

這是極好的現象，按照心理醫生的說法，他開始嘗試著打開自己的內心，而不再自我封閉、與世隔絕，看來這位師兄對他的影響非常大。

飯後，俞媽媽讓俞平生去幫爸爸洗碗，她將蘇廣漠叫到客廳里，說：「平生他剛出生的時候就不太愛哭，我當時也沒怎么介意，還以為他比較乖。可到三歲的時候，他會走路了，其他小孩子會追著父母要父母抱，找父母要吃的……可我這兒子，只會安靜地躲在角落里自己折騰玩具，有時候我去抱他，他臉上也沒什么反應，我這才察覺到不對。」俞媽媽頓了頓，聲音不禁哽咽起來，「帶他去醫院的時候，醫生說他這是自閉症，很難治，需要長期的心理干預，處理不好，很可能會讓他有自殺傾向……」

見俞媽媽難過得幾度說不出話來，蘇廣漠不由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阿姨，都過去了。師弟他只是跟別人有些不同而已，我們不需要給他壓力。」蘇廣漠微微收緊了手上的力度，低聲說，「相信我，在飛羽戰隊，我會讓他像是在家里一樣輕松。」

俞媽媽感激地點了點頭：「平生能有你這樣的師兄，真是太好了！」

對上她的目光，蘇廣漠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故作輕松地笑道：「阿姨太客氣了，師弟就像我親弟弟一樣，我罩著他也是應該的！」

***

俞平生家里並沒有客房，俞媽媽便安排他們兩個住在俞平生的卧室。

一般男生的卧室總會顯得凌亂，可俞平生的卧室卻干凈整齊得有些過分，除了床、桌子和衣櫃之外，其余雜物一件都沒有。牆壁上也沒貼任何美女的照片，就連桌上的書都擺得像新華書店一樣整齊。

蘇廣漠打量了一遍屋子，便坐在了床邊。俞平生有些忐忑地左顧右盼，蘇廣漠好笑地說：「過來，你不睡覺嗎？」

俞平生猶豫了片刻，慢慢走到床邊，蘇廣漠掀開被子讓他躺到床上，自己睡在他身旁，伸出手臂將他輕輕地抱進懷里。

懷里的人瞬間僵硬下來，蘇廣漠立刻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脊背：「別怕，我只是想抱抱你，不要有心理壓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