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反其道而行之(1 / 2)

「叫什么?」朱祁鈺拿起了一封遺書,這個只留下了兩個遺書的大明軍士。

他鄭重的把遺書放進了自己的袖子里,略有些失神的問道。

「張順,臨漳人。」於謙回答著,君臣在這一瞬間都有些沉默。

朱祁鈺不住的點頭說道:「好,好,家里還有什么人?」

於謙收起了另外一張文書,深吸了口氣,折好,放進了袖子里說道:「家中有一老母,還有一剛國門的媳婦,這媳婦有了身孕。」

「家徒四壁,臨漳縣衙已經派去了慰問。該有的都會有的。」

「嗯,家徒四壁。」朱祁鈺連連點頭,隨後良久都沒有說話。

他甚至不知道這個張順的其他事,於謙也不是很清楚,這是一封很普通的遺書,而於謙面前還壓著很多。

大明的軍士識字的並不多,文盲占據了九成以上,最近軍士們也在掃盲,不識字,連最基本的大將軍炮都不會用。

朱祁鈺這頓晚飯吃的不是很香,他最喜歡的干魚也在桌上,這當然不是於謙家眷做的,是朱祁鈺讓人化成小廝在朝陽門買的,五個銅板一條。

咸香味兒的干魚。

飯吃完之後,就到了談正事的時候,朱祁鈺坐在主座上。

於謙長揖俯首說道:「陛下,臣猥以淺薄致位六卿,任重才疏,已出望外。」

「今虜寇未靖,兵事未寧,當聖主憂勤之時,人臣效死之日。豈以犬馬微勞,遽膺保傅重任,所有恩命未敢祗受,如蒙憐憫仍臣舊宅居住,以圖補報庶協輿論。」

於謙這段話的意思就是自己的才能和德行配不上少保之位,也配不上這淇國公的大宅子,實在是太過於冠冕堂皇了。

他想回家。

朱祁鈺示意於謙平身:「坐下說話。於少保,朕有個想法。」

於謙坐在座位上,依舊覺得這軟墊,還不如自己家的長凳舒服,但是君所賜,莫敢辭。

他想起興安所言的陛下另有深意,便立刻明白了,陛下要說他的深意。

討頓飯,完全是個借口罷了。

他俯首說道:「陛下明言,若有臣效犬馬之處,臣定當竭盡所能。」

朱祁鈺擺了擺手說道:「好事。」

他面色頗為痛苦的說道:「咱大明的官員,他…苦啊!」

嗯?

(⊙?⊙)!

別人若是說大明官員苦,於謙還會信一點,但是陛下這個樣子,看起來,真的是痛心疾首啊!

朱祁鈺面帶悲苦的說道:「咱們大明不奉高薪養廉,所以俸祿極低,還屢屢折大明寶鈔,天下官吏怨聲載道啊,而不得不自謀生路。」

「便有了這冰敬碳敬之事。」

「瑞雪逍遙下九重,行衙吏部掛彩燈。頻叩朱門獻暖爐,玉做火塘熔炭紅。」

「赤日炎炎似火燒,京里老爺錦扇搖。欲得晴空展雙翅,納來寒玉配君腰。」

朱祁鈺忍不住的吟了兩句詩。

冰敬碳敬,非常類似於後世大美利堅的合法貪污,地方官進京的時候,都要向京官們孝敬錢財,少則百兩,多則千兩。

但是讀書人的事,怎么能叫貪腐呢?

那怎么可以帶煙火氣呢?那怎么能有惡臭之名呢?

讀書人偷能叫偷嗎?

就像是中華煙里放大鈔,茅台酒里塞黃金一樣。

冰敬碳敬,不帶一絲煙火氣。

「惡心!」

朱祁鈺終於是裝不下去了,臉上滿是厭惡,直接露出了自己本來的面目。

於謙已經過了知天命之年,朱祁鈺一個小年輕,也藏不住多少事,還不如直說。

「陛下有何打算呢?」於謙還是沒想到,自己住在這九重堂內,到底和這冰敬碳敬扯上了什么關系。

朱祁鈺認真的說道:「定天下條文,公侯宅院的規制,但是現在僭越的人何其多?那小小監察御史顧耀,就住著一個十七萬兩銀子的大宅子,堪比公侯!」

「英國公府還不如他顧宅豪氣!」

「要說恭敬,視王法為無物,才是最大的不恭敬!」

於謙愣愣的說道:「陛下有所不知,當年太宗文皇帝為此也曾大發雷霆,徹查京師,但是,收效甚微。」

「其一,乃是各臣子,僭越家宅,皆是經紀買辦代持,其中錯綜復雜,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誰的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