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一片雞飛狗跳,陳鎰、顧耀等御史從各房里,走了出來,聚集在了都察院的院子里,嘩啦啦的跪倒在地。
「臣下有恭敬恐懼之心,朝廷禮儀自然嚴肅,比聞群臣入朝多行私揖、跪拜禮甚者,三五成群高談嬉笑,略無忌憚!此恭敬之心何在?」
揖、跪拜禮,只有見皇帝的時候,才會行這種禮節,而且是重大節日的時候。
但是群臣入朝私揖、跪著極多,尤其是在都察院,更是蔚然成風。
朱祁鈺的第一條就申斥了他們私下跪拜之事。
這幫都察院的御史們,天天彈劾別人不恭敬,但是他們自己確實最大的不恭敬。
興安繼續喊道:「守衛官軍例必辰時換直,欲彼此相識以辨奸偽,乃今於五鼓未朝時,即紛然排擁出入,此恐懼之心何在?」
宵禁,是大明的京師的一個鐵律,大晚上,這群御史們在宵禁之後,依舊四處縱情享樂,守衛官軍又管不到御史的頭上。
守衛官軍管不到他們的頭上,朱祁鈺自然能管。
「其榜諭皇城四門,自今俱宜遵祖宗法,敢仍故違者,糾儀巡視,御史及鴻臚寺官舉之,重罪不宥!」
「總憲之位懸空已久,朕心甚慮,本經奏請,已有人選,忽聞有司奏稟,此人宵禁夜行,放浪無狀,朕,大糾結!」
「欽此。」
朱祁鈺的語氣是極其強烈的,給都察院的御史們一個體面,如果他們不想體面,那朱祁鈺只能幫他們體面了。
一共三個事,私自不可行跪拜禮、不得在宵禁後四處活動、陳鎰的總憲之位…沒了。
口出狂言是要付出代價的。
而陳鎰顫顫巍巍的接過了敕諭,人已經全麻了。
他是於謙舉薦的,而後到京畿守備耕戰,負責堅壁清野,戰後又被召回京師,本以為徐有貞走了,自己就是左都御史,也就是都察院的總憲了。
可是…晚上出去吃了頓酒,就被陛下申斥了,這到手的鴨子,就這么飛了!
興安一甩袖子,一句話不說,帶著番子就走。
「陳御史。」顧耀低聲問道:「這可如何是好?」
顧耀之前還叫陳鎰為陳總憲,現在就改為陳御史了,大家都知道了,陛下不打算用陳鎰了。
算是典型的昨天還是小甜甜,今天就是牛夫人了。
陳鎰面如土灰的說道:「即便是去找於少保,也於事無補了,於少保他…」
於謙舉薦陳鎰,是他陳鎰能力,陳鎰作奸犯科,於謙會保他嗎?
不會。
因為整個大明朝都知道,於謙不搞朋黨之事,他這個左都御史怕是再無可能了。
陳鎰跑到了於府九重堂找於謙,結果於謙跟著金濂在大興,宣講陛下農庄法的政策。
而此時的朱祁鈺,卻是看到了人間百態。
「這群人,在干嘛?」朱祁鈺看著前面圍著的一群衙役,頗為好奇的問道。
一名衙役看到了朱祁鈺一眾人等,就上來驅趕,指著朱祁鈺大聲的說道:「什么人,看什么看啊!不要湊熱鬧!官府辦事,閑雜人等…」
衙役還沒說完,盧忠的綉春刀已經出鞘,一道匹練刀光閃過,嚇得衙役,呆若木雞的愣在了原地。
差一點,就差一點,那刀尖離鼻子只有一點點!
一小撮頭發在刀鋒之下散開,從衙役的眼前滑落,散在了西風之中。
一汪清水,從衙役的胯下緩緩的滲出,最後擴展成了好大一片,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
好快的刀。
朱祁鈺松開了抓著盧忠的手說道:「不知者無罪。」
盧忠剛才是奔著殺人去的,抽刀力劈,動作一氣呵成,速度極快。
若非朱祁鈺眼疾手快,抓住了盧忠,這衙役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
不知者無罪,衙役並不知道朱祁鈺是皇帝,罪不至死。
指斥乘輿是什么罪名?大不敬。
指著皇帝咧咧,盧忠出手,是沒有錯的,但是不知者無罪,朱祁鈺穿的是常服。
這就是軍士和衙役的區別,衙役緝盜還行,面對生死的時候,也是嚇得渾身顫抖。
「臣…屬下知道了。」盧忠吐了口濁氣,收起了刀。
「說說發生了何事。」朱祁鈺對著衙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