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安,於少保在哪?」朱祁鈺停頓了一下問道。
賀歲的京官,帶著賀表,除非病的不能動的,幾乎都來,唯獨沒見於謙和金濂。
興安恭敬的說道:「於少保還在大興,和金尚書一道,在忙活集體農庄的事,有些政令還是要宣講的。」
「他們奏了賀表。」興安再次俯首說道。
不是於謙不恭敬,而是於謙在忙著朱祁鈺的農庄法之事,過年也不會休息。
這事本來該戶部負責,但是戶部顯然有點壓不住,只好請了於謙幫襯。
京師的農庄法,比山外九州、福建更難。
京城的膏腴之地,幾乎全都被侵占了,在京師清田,那必須有軍士佐助才行。
否則有些地主的家人們,那怎么能願意呢?
一縣一地的推進,於謙回到京師,和朱祁鈺聊了之後,就一直在做此事。
朱祁鈺點頭說道:「辛苦兩位老師父了,九重堂和金府,明日再賜些牛羊肉。」
「臣領旨。」興安俯首稱是。
於謙在做什么?
一些農戶糾結起了家人們鄉民,反對農庄法,鼓噪之間,突然一支箭,就射向了於謙,但是人多,沒有射到於謙身上,反而射到了旁邊的木柱之上。
這一下,京營軍士立刻紅了眼,立刻列陣。
刀出鞘、銃上膛、大楯兵舉著大楯,立刻將於謙團團圍住,而鉤鐮槍閃著寒光,杵在了大楯之外。
魚鱗陣,一種保護性的軍陣,這批軍士是大明精銳。
瓦剌人用太上皇做誘餌想要計殺於謙,瓦剌人拼命沖陣,幾萬人的騎隊和步戰,都沒殺的了於謙。
現在差點死在大興。
「殺!」軍士們可不管那么多,隊正可不管那么多,歇斯里地的咆哮著。
「殺!」
軍陣爆發出了一聲怒吼,那些喧鬧不已的地主家仆們,被這一嗓子,差點嚇得趴在地上。
見過血的軍士,那股煞氣,哪里是這群家仆能夠受得了的?
而且這都是老營里,訓練有素的軍卒。
軍陣十分熟練的穩步向前推進,於謙終於回過神來,他眼神迅速的轉動了幾下,額頭沁出冷汗,他眉頭緊皺大聲的喊道:「停!」
軍陣為之一頓,立刻停了下來。
「某無礙,放下刀兵。」於謙趕忙制止了軍卒們,眼看著鉤鐮槍距離那幫家仆的鼻子尖只有幾寸。
於謙才松了口氣,這要是鬧出人命來,他怎么回京給陛下交待?
天子輦下,當街鎮殺百姓,屠掠平民,他就是再有理,到了朝堂上,他也說不清楚的。
當然天子可能寬恕他,但是他自己無法原諒自己。
於謙是一個很擅長和百姓打交道的人,在外巡撫十九年,他一直在做這種事。
他在情況發生之後,就立刻明白了,有些人就是在等待著這一刻。
大明軍隊和大明百姓之間,在推行農社法的時候,抽出刀子火並,殺的越多,這農庄法,還怎么能辦的下去?
於謙遇到過這種事。
「大家聽我說!」於謙走出了軍陣,大聲的喊道:「農庄法,不是你們想的那般模樣。」
「少保。」軍士有些焦急,這萬一還有刺客該如何是好?
於謙卻不以為意的站在了高台之上,他請出了陛下的聖旨,高聲說道:「我知道,你們擔心的是什么!」
「這是陛下的聖旨,白紙黑字就寫在這里!大家擔心的事,絕對不會發生。」
一個人大聲的喊道「你誰啊,你保證,說話算話嗎?你算老幾啊。」
這人剛喊完,卻是引得了為官的百姓們哈哈大笑起來了。
離的近的百姓,笑完眉頭卻皺了起來,小聲的討論了起來。
「這是於少保…你連於少保都不認得?還咋呼個啥!」
「我似乎認得這人,他跟我說,陛下要送我們去迤北換太上皇。」
「我好像也見過他,你們呢?這人不是說是包攬糧差的那個嗎?他說陛下要七成農物,是他吧。」
「就是他!皇榜還沒貼,他就四處轉悠,到處饒舌!」
「抓住他!」
……
百姓變得群情激奮了起來,場面瞬間變得異常的緊張,這眼看著就要當街打死人了。
那人一直在跑,但是卻被人圍堵了起來,百姓或許有點愚昧,但是不代表他們傻。
每年春秋兩稅,到鄉里村里散播流言蜚語的還少嗎?
一會兒陛下要加稅,一會兒陛下要征丁,結果都是他們私自攤派,私役為仆。
局勢瞬間逆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