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拉著朱見深走到了宮門外,在陛下看不到的地方,終於松了口氣。
她看著手中已經抓變形的飴糖,慢慢的剝開了糖紙,吃了一顆,然後狼吞虎咽一般,將所有的飴糖都放進了嘴里,面目極其猙獰。
她等了許久,無事發生,表情有些愕然,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拉著朱見深向南宮走去。
陛下沒打算毒殺朱見深。
朱祁鈺是不屑於對女人和孩子下手的,那簡直是人間之屑的行為。
比如二戰之時,蘇聯拿下了德意志的首都,將紅旗插在了柏林的國會大廈之後,法蘭西宣布復國。
巴黎的男人們,開始審判那些委身敵軍軍官的女人,剃光頭、游街、暴力毆打等等。
而這些審判的男人們,正是在敵軍進攻的時候,瑟瑟發抖當亡國奴的家伙。
而且很多人,都是依靠這些女人,躲避敵軍的抓捕。
所以大家就開始了,喜聞樂見,每日乳法。
而此時的文華殿內,大家的爭吵已經喧囂到了極點。
李賓言站了起來,大聲的喊道:「我認為應該封為稽王,即便是削太上皇帝號,也不應該直接降為海昏侯那種公侯!」
「我以為公爵就足夠了,王爵一年五萬石,子子孫孫無窮盡也,這對國朝是一筆負擔。」戶科給事中不同意都察院的說法。
感情這負擔不用你都察院來抗是吧!
削了帝號,要給個爵位,王、公、侯、伯。
尤其是王爵,按制要給五萬石,而且是世代永繼的那種。
但是當今陛下做郕王的時候,也只能領到三千石了,一直被扣的只剩下了這么點兒。
王爵還會給田畝,現在陛下在搞農庄法,這田畝從哪里出?
「稽王還不錯。」王直老神在在的說了一句,陛下玩這一出非常的出人意料。
不過確實讓王直長松了一口氣,惶惶不安的日子,終於過去了。
王直最擔心的就是陛下為了維護宗親,拿他們這廢立從龍之臣開刀,雖然看陛下作為,不會那樣,但是萬一呢?
凡事兒,就怕個萬一。
現在不用擔心了,陛下自己說,朕篡了!
那朝臣,他們就只剩下從龍之功,沒有廢立之惡了。
於謙同樣點頭說道:「那是稽王的好一點,王爵世襲雖然負擔極重,但是上皇畢竟做了十四載天下之主,若是僅僅以公、侯制,難以服眾啊。」
於謙則和王直的感受不同,他大約感受到了陛下有正名位的打算,但是完全沒想到是這么個正法罷了。
如此激烈。
他忽然想起了陛下之前申斥都察院的事,陳鎰本來就要坐總憲了,陛下一句不恭敬,就讓陳鎰總憲的美夢,徹底破滅了。
現在都察院群龍無首,也形成不了合力了。
司禮監是陛下的人。
戶、兵、吏、工四部尚書是廢立的參與者,這些人沒理由反對。
五軍都督府的張輗、張軏,最近央求著陛下把英國公府的承繼問題,定了下來,但是旨意還未下達。
張輗、張軏比都察院還麻煩呢,他們倆,還有個管家,指著皇帝的鼻子大言不慚,皇帝還沒有借機生事。
這要是往大了辦,就是黨爭立起。
瓦剌人南下之意昭然若知,若是此刻黨爭起,那後果…
大學士陳循、禮部尚書胡濙、刑部尚書俞士悅,三個人只有陳循算是迎歸派的人物,但是也只能算是,陳循對迎歸這件事都不是很積極。
陛下要削太上皇帝號,胡濙和俞士悅,沒必要跳出來攔著。
胡濙更是誰在皇位支持誰的態度,此時仗著自己歲數大,直接開始打盹了!
胡濙和王直兩個人,都是那種裝糊塗的高手。
六科給事中雖然有封駁事的權力,但是陛下是在太廟祭祖的時候說的事兒,六科給事中,得找出足夠的理由來反駁。
就陛下列的那四條不孝、不悌、不仁、不義,有一條是潑給太上皇的臟水嗎?
沒有。
隨隨便便封駁陛下的旨意,那是要人頭落地的,必須得有充分理由和依據的。
於謙不得不感慨,陛下做事真的是,什么都做在了前面。
喊出削太皇帝號的事兒的時候,這廷議二十六人,居然都在討論給什么爵位,而不是應不應該削帝號。
其實也怪太上皇本人。
迤北戰敗、三度叩門、迤北娶親、彈胡琴唱曲,這些事兒,哪一件不是盡失人心之事?
但凡少做幾件,也不是現在這個局面,但凡少做幾件,徐有貞至於趴在地上痛哭啼血嗎?
於謙不住搖頭。
「那太子呢?廢太子,承襲王爵世子嗎?」陳循忽然開口問道。
大殿上,一片安靜。
太子。
自古就有立嫡立賢的爭論,立嫡是宗族禮法的最大標准。
比如朱祁鈺登基的時候,一同被尊為太後的還有朱祁鈺的生母吳太後。
這樣,朱祁鈺也算是嫡子了。雖然住慈寧宮的還是孫太後。
現在問題來了,太子廢不廢?
陛下要削太上皇帝號,那之前情急之下,為了大明宗族禮法不亂、陛下監國時候,立下的朱見深為太子,就已經失去了繼承皇帝的繼承權。
「廢!」胡濙睜開了眼,大聲的說道。
他睡醒了。
禮部尚書胡濙終於睜開了眼,他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那就是廢。
對於胡濙來說,除了誰在位上支持誰以外,他們禮部的很多活兒,都比較難進行。
皇帝和太子並非血親,很多儀禮,從宗族的禮法去看,更加難以安排。
既然陛下帶頭削太上皇帝號,那正好可以把方方面面都理順了。
從胡濙的角度看,太子不是血親,對儀禮的破壞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