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曰:庶人安政,然後君子安位,民者,軍之本也。」
「西漢時賈誼說,國以民為安危,君以民為威侮。」
「前唐太宗文皇帝說:水則載舟,水則覆舟,為君之道,必須先存百姓。」
「皇祖有訓曰: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
「歷代先賢,從古至今,都在不斷的、反復的強調著一個道理,那就是:百姓,是國家的根基,百姓,是國家的根本。」
朱祁鈺援引了歷代先賢的思想,關於君、國、民的關系。
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出身悲苦,家里飢荒蝗災,餓死了朱元璋的父親,大哥以及母親。
朱元璋的二哥三哥,在明朝建立之前,也都顛沛流離最後身亡。
朱元璋就在皇明祖訓里告誡子孫,民為邦本,本固邦寧,告訴子孫們,什么力量是可以依仗的。
「但是現狀是什么樣的?朕以為,在坐的諸位,都比朕更加清楚。」
「賊過如梳,兵過如篦,梳子齒疏,百姓尚有喘息之機,竹篦齒密,兵匪過境,寸草不生。」
篦,是清除頭發中蟣虱的梳發工具,非常的密。
「掌令官掌軍紀,軍紀之事,自然有軍紀的教習去教,朕要講的內容,第一講,就是畏民與為民。」
「畏,則不敢肆,而德以成,無畏,則從其所欲,而及於禍。」
「如果對百姓有畏懼之心,那德行自成,如果沒有任何的畏懼,隨心所欲,很快就會招致禍患……」
朱祁鈺開始了他的課程與百姓打交道,他要講的東西是《為國為民》。
掌令官掌管的軍紀同時,也要負責和百姓們打交道,這個打交道的過程中,應該怎么去做呢?
像杜甫在石壕吏里那般,抓壯丁,是一種做法。
像洪武元年,設立軍衛所,萬夫一力,讓百姓自願跟隨,又是另外一種做法。
這堂課,朱祁鈺也是備課很久,他講了很多的案例,從畏民方能為民,不畏民方能養民等等角度。
這些案例,多數是朱祁鈺從過往御史的奏疏里找出來的,頗為典型。
半個時辰的課,朱祁鈺很快就講完了。
他一個月才會過來上四節課,一共兩個時辰,可是這兩個時辰,朱祁鈺至少要准備無數個日夜。
「好了,下課。」朱祁鈺拿起了水杯。
他的第一堂課已經講完了。
幾乎所有的掌令官整節課,都是一動不動,如同木樁一樣杵著,連大氣兒都不喘一個。
這可是皇帝在台上訓話。
兩個中書舍人,奮筆疾書,把朱祁鈺講的內容,收錄在了起居注上。
朱祁鈺離開了大講堂,跟著於謙和一眾錦衣衛離開。
然後整個講堂,從極度安靜到立刻轟然爆開!聲音之大,差點把整個屋頂都給掀了。
「陛下講的你聽懂了嗎?我是一個字都沒聽懂,背上都濕透了,一直流汗!」
「我完全沒注意講的什么,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糾儀官說我君前失儀,一刀把我剁了。」
「那是緹騎,什么糾儀官!不懂不要亂說。」
「你們看到沒?那就是陛下身邊的天子十三騎,那甲胄,看著就扎實!」
「陛下講的我倒是聽懂一部分,但是陛下為什么要跟我們講這些的?這不是該那群措大,干的事嗎?」
……
講堂上的高聲討論,他們都是第一次這么近的距離見到陛下,所有人都不敢動,更不敢說話,正襟危坐。
但是在課後,他們的討論是極為熱切的。
朱祁鈺這堂課,上的還是比較費勁兒的,學員們是一點反應沒有,他的一些提問,也沒人回答,但是他還是將這堂課講完了。
上課搞得跟訓話一樣。
聽著課堂里的討論,朱祁鈺也知道,自己的課,想互動,基本不可能了。
「陛下講的極好,臣這些年巡撫地方,聽聞陛下所講所說,真的是感觸極深啊。頗有醍醐灌頂,茅塞頓開之感。」於謙跟著朱祁鈺走著,頗為感慨的說道。
這是句恭維的馬屁,朱祁鈺還是能夠分辨的。
他都是講的道理,於謙那是實踐中總結,差距還是很大的。
於謙俯首說道:「陛下,臣請旨陛下賜下中書舍人起居錄書,無事之事,將其編著成冊,最後成書,也方便日後講義堂使用。」
「准,於少保可增減補錄,查漏補缺。」朱祁鈺點頭,他講的還是太過於寬泛了。
於謙則不同,他久任地方,和百姓打交道,於謙更有發言權。
朱祁鈺和於謙又關於畏民和為民討論了很多,剛走出講義堂,一個掌令官飛奔而來,俯首說道:「陛下,宣府傳來軍報!」
朱祁鈺接過了軍報,看了許久遞給了於謙,感慨良多的說道:「夜不收,起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