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第一次鹽鐵會議(2 / 2)

「答案是,不知道。」

「臣自領戶部尚書以來,九月之余,一直在盤算大明的賬目,陛下又給了些算賬的太監,總算是盤清楚了。」

「各地免灶田、免丁役各不相同,毫無定制。」

王直眉頭緊皺的問道:「也就是說,即便是戶部尚書,也不知道各地鹽丁生產了鹽,可以免多少田,又或者可以免多少地畝的賦稅,是這個意思嗎?」

金濂點了點頭說道:「是這樣的。」

聚賢閣內,一片嘩然,大家都是議論紛紛。

大明的財經事務,始終處於一種可持續崩潰的狀態,這種狀態有多么的觸目驚心,就是戶部尚書都說不清楚,到底朝廷是怎么拿到鹽的。

財富即為權力。

「臣多次和兩浙巡鹽御史邢昭溝通,終於算是大概摸清楚了這些鹽場,免丁役免灶田役,大約算下來,每丁大約有二十五畝田地免賦稅。」

「每一丁可產多少鹽?是謂日辦三斤,夜辦四兩,無分晝夜寒暑之苦,皆以此為准。」

「以全年三百六十日計,丁鹽為一千一百七十斤,合小引鹽五引又一百七十斤。」

朱祁鈺十分確信的說道:「全年休息不足五日,灶丁煎鹽之苦,不分冬夏晝夜,比之工役,有何輕重?」

「有司雜泛差役,全無優免,是以灶丁分力,額課常虧。」

朱祁鈺作為皇帝,他對鹽課的意見是,鹽丁太苦了,全年無休,灶丁整日煎煮鹽田,其役遠較民戶、軍戶、匠戶役為繁重,世人目之為苦役。

而且有的部門,為了大規模的獲鹽,還廣泛差遣私役,連朝廷規定的優免政策都沒有,所以鹽丁一年產鹽常常有虧欠,但是這不怪鹽丁。

比如廣東潮州府海陽縣小江場正額田糧,都不給鹽丁免除,鹽丁這頭熬鹽,那邊種地,其賦稅徭役之重,當葉宗留-鄧茂七起事之後,小江場的鹽丁,就立刻殺掉了小江場百戶長余必美。

爺不干了!爺跟著一起造反了!

朝堂明公們,面面相覷,只有工部尚書石璞一言不發,他手下四司主事,皆工匠出身,他十分清楚百姓苦楚,但是又能如何呢?

正統十二年,石璞請奏,河東運司鹽丁,除正役里甲該辦糧草外,其余柴夫、弓兵、皂隸一應雜泛差役,皆應該免除。

但是現在的稽王,當時的正統帝下的敕諭是什么?是淮揚二府各場灶丁,有欠稅糧者,拘拿鹽追。

不僅不免,還要拒拿追繳欠鹽。

明公們的議論終於小了一些。

戶部尚書金濂繼續說道:「諸位,這是一份運司、提舉司,關於鹽丁的一些數字,兩淮、兩浙、山東、福建、河東、廣州海北、四川、雲南等地,大明總計有鹽丁三十萬余。」

「並不包括陝西靈州小鹽池鹽丁,數字太小,忽略不計,我大明鹽丁三十余萬。」

「每年可產三億二千九百零四萬一千五百四十斤,折合小引鹽當為一百六十四萬五千二百零八引。」

戶部尚書金濂將一份做好的表遞給了在場的所有人。

朱祁鈺這封表已經研究過和多次了,結合各地巡鹽御史、州府縣奏疏和漕運太監等監察,這個數據是有一些出入,但是並不會太多。

戶部尚書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去年一年因為征伐瓦剌,大同、宣府需糧,增加鹽引開中,一共發三十年鹽引,五百四十四萬兩千七百四十引。」

「僅正統十四年一年,就欠了三百七十九萬余引,大同米貴,一石米一兩二錢,按一引大同府一石米價算,總計欠銀三百四十六萬兩。」

朱祁鈺深吸了口氣說道:「總共欠了多少?」

「正統三年、正統六年、正統九年,總共欠銀七百三十四萬兩銀,現在還差著五百三十二萬兩銀的鹽。」

正統一十四年欠的賬,還得朱祁鈺來還。

大明此時才建國八十余年,全球大航海還未開始,白銀還未大量流入中國,即便是朱祁鈺的內承運庫有錢,也只有兩百萬兩左右。

朱祁鎮當了十四年皇帝,欠了地方多少?約等於兩個朱棣的遺產。

還?

根本還不起。

於謙眉頭緊皺的說道:「那為什么這鹽法,依舊適用,並非崩潰呢?這么個欠法,早就該一拍兩散了才對。」

「因為鹽引,早就不是鹽引了。」金濂回答了於謙的問題。

若非此次陛下讓內承運庫的算盤太監撥算盤,算這筆賬,他也只當鹽引是鹽引,可是鹽引,早就已經不是鹽引了。

金濂十分確切的說道:「按照我們的算法,鹽引應該價值一兩二錢的白銀,但事實上,此時的鹽引,每一引大約價值一兩五錢,南直隸等地區,皆用鹽引買賣貨物。」

「鹽引有價,大同一石米可得一鹽引,折價一兩二錢,但是在南直隸,鹽引價高,往來貨商,以鹽引買賣。」

為什么鹽引,如此超發卻無事呢?

因為鹽引更多的是充當貨幣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