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繼續說道:「其三,朕打算在邊方設立貢市榷場,此事朕打算拿到鹽鐵會議上議一議,朝議上,看看諸位明公都是何等意見。」
他說這話是有一定的時代背景的,大明攻伐瓦剌,勢必需要大量的馬匹,大明有馬,但是數量不多,做驛馬足夠,但是做戰馬,長途托運,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和林太遠了,沒有馬匹,僅靠人力,不靠畜力,軍卒疲憊不堪,實在是難以補給。
再其次,其實民市已經很多了,私下交易極多,韃靼人和兀良哈人,就靠著與大明互市,來換取生活所需要的鹽、茶、鐵、鍛等物。
官倒民倒,蔚然成風。
這里的鐵,主要還是以鐵鍋、農具為主。
還有馬政的敗壞,都是設立貢市榷場的原因。
「好了,開始吧。」朱祁鈺扔下了三個議題,這三個議題,涉及到了大明幾年之內對外的策略。
胡濙首先站出來說道:「陛下,臣以為,應當將四夷館送至津門,放在京師窺伺中原虛實,瓦剌南下,未嘗沒有瓦剌使臣探聽之嫌,送至津門,京師虛實不可聞。」
胡濙首先說的就是四夷館,設立在京師容易被探聽虛實,送到天津衛去,即便是得到了消息,真真假假再確定,再從津門送到草原,那就過時了。
朱祁鈺點頭說道:「准。」
這件事不是第一次提起了,之前就有提起,不過時機不太好,當時瓦剌再度南下,攻打宣府,朱祁鈺為了安定韃靼脫脫不花,就沒做。
現在四夷館遷至津門,不讓瓦剌、韃靼、朝鮮、倭國等探聽京師大小事,時機成熟了。
這也是做這些事的前提。
胡濙繼續說道:「虜眾驕悍,固不可過為裁抑,以孤歸順之心。而夷性貪婪,又不可不加節制,以杜無厭之覬,臣以為互市可為,但不可不有定數。」
「永樂三年七月,把都帖木兒率部歸附大明,太宗文皇帝賜名吳允誠,屢次隨太宗皇帝北伐,征戰蒙兀。」
「太宗問皇帝武功之不入乘時者,止有征伐與御虜武略。」
「其御虜也,每恩用口外人,得其死力。吳允誠父子兄弟一門殉塞下,柴秉誠父子邏漠北克任。」
吳允誠歸附大明,隨朱棣親征,吳允誠的兩個兒子,吳克忠和吳克勤死在了土木堡天變的鷂兒嶺之戰。
朱祁鈺還專門讓於謙去鷂兒嶺、雞鳴山看過,死人是不會撒謊的。
吳允誠這個口外人的番將,一門殉塞下。
柴秉誠是另外一個口外人的番將,駐守甘肅涼州,也是忠於大明。
胡濙又站出來洗地了。
他在陛下開口之後,立刻為陛下要開互市,找到了根腳。
陛下做的事不違祖宗之法,畢竟太宗文皇帝當年御外,就倆策略,一手大棒,一手封爵的胡蘿卜,一拉一打。
陛下要打瓦剌乃是征伐,要御虜,自然要開互市,得韃靼、兀良哈死力。
即便是得不到韃靼人的心,也要讓韃靼人掂量清楚,大明與瓦剌一戰,韃靼人是站在大明這一邊,還是站在瓦剌人的那一邊。
大明勝,他們還有互市可以活著,瓦剌勝,他們還是傀儡,甚至日子會更糟糕。
群臣嘆息,這好不容易又找到了一件看似違背祖宗的決定,胡濙又把地給洗了,噴都沒法噴。
什么叫專業?這就是專業!
朱祁鈺點頭,示意胡濙歸班。
這算是從禮法上站住了根腳,祖宗都是一拉一打,朱祁鈺一拉一打,乃是承祖宗之制。
有本事,就去噴太宗文皇帝去!
誰想去噴太宗文皇帝,朱祁鈺可以送他去見太宗。
剩下的就是鹽鐵會議上討論的內容了。
於謙站了出來說道:「臣以為,復建集寧舊城、東勝衛、三降城、威虜衛、威遠衛等漠南諸衛,可以和互市一起辦。」
「閱視宣府邊務左給事中朱純奏稟,宣府市馬,報一萬八千匹,銀一十二萬兩,乃歷年遞至三萬六千匹,銀二十四萬兩,所耗靡多。」
「開互市榷場,則有利於平抑牲畜之價,利國利民也。」
大明的戰馬主要來源還是民間交易,每年都要花掉超過二十萬兩銀子買馬,這馬匹還沒個標准,也沒個定數。
於謙的意思是,開互市榷場省錢。
這錢總要花,那就要有個章程、規矩、輪廓,與其這么不明不白,還不如擺到台面上來。
一匹馬,六兩銀子,實在是太貴了。
朱祁鈺點頭說道:「可有人反對?」
「若是覺得奉天殿明鏡高懸,那到了鹽鐵會議上再說,要是還覺得難以啟齒,又覺得,得罪兩位明公不妥,那就寫成奏疏,遞給文淵閣。」
「覺得文淵閣還是得罪人,就通過通政司,六部都有通政、參議,可以直接送到朕的案前,所言有理,朕也會嘉納其言。」
朱祁鈺是願意讓人說話的,眾人拾柴火焰高,大明花了這么多的力氣,把他們從茫茫人海里選出來,就是為了讓他們積極獻策。
只要不是泛泛空談,只要不是胡謅,朱祁鈺都是願意看一看,聽一聽各方的意見。
他天天挨罵,人人皆稱其亡國之君,不就是朱祁鈺為了言路暢通,下情上達,受的天大委屈嗎?
「那奇功牌呢?」朱祁鈺再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