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見見百姓(2 / 2)

今天賀章的話,興安聽懂了,而且十分清楚,簡單的兩個字,倍之,卻是把歷朝歷代的如何破壞新政,總結的極為的通透。

他忽然動了,向著自己的住所走去。他依然沒有想到解決之法。

次日的清晨,大雪紛紛揚揚,撒在北京城的紅磚青瓦之上,銅獅脊獸亦落滿了雪。

白雪掩映下的紅牆金瓦,銀裝素裹、瓊樓玉宇,將整個京師,松柏長青,在大雪紛飛中,影影綽綽,點綴了著點點綠色。

白雪鑲紅牆,碎碎墜瓊芳。

片片互玲瓏,飛揚玉漏終。

朱祁鈺伸著懶腰起床,這幾日他都在試著奶孩子,結果變成和孩子搶奶喝,其中樂趣,不足與外人道也。

朱祁鈺穿好了衣服,來到了盥漱房洗漱了一番,用方巾擦干了臉上的水,看著興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有些奇怪的問道:「有事?看起來沒睡好,有什么心事不成?」

興安將賀章的倍之論,說了出來,他翻來覆去想了一夜。

朱祁鈺一愣,笑著說道:「還有這種好事?」

「好事?」興安呆滯的看著陛下,這怎么能算好事呢?這可是破壞新政,這哪里是好事了?

朱祁鈺理所當然的點頭說道:「怎么不是好事呢?他們敢做,朕就敢殺,他們不要命,朕也不要名,正好。」

「誰也不耽擱。」

朱祁鈺的確是滿手牌,也擅長打牌,而且打牌至今都沒輸過,但是他可以選擇不打牌,直接掀桌子。

朱祁鈺不是朱由檢,朱由檢煤山吊死之前,臨死之時,還在說,朕非亡國之君,爾等皆亡國之臣!

朱祁鈺是什么?

奔著被罵成亡國之君去的,打一開始,把郭敬等五十二人,梟首示眾,剝皮揎草的時候,朱祁鈺就不打算自己有什么好名聲。

官僚你隨便去罵,但是必須好好做事,但凡不好好干過,菜市口的鍘刀早就飢渴難耐了。

現在一個官位上,三個替補,不想做,有的是人做。

興安愣了許久,那層窗戶紙終於捅破了,陛下不怕他們跳,隨便跳,砍就是了。

不要名聲,真的可以為所欲為之為所欲為。

朱祁鈺頗為肯定的說道:「只要露頭就打,打到不敢為止。」

「朕倒要看看,這天下的官吏們的膽子大,還是朕的刀快。」

朱祁鈺用過了早膳,來到了御書房說道:「朕讓緹騎請的各里百姓,到了嗎?」

朱祁鈺在年前派了緹騎出京,隨機抽查了二十個百姓,進京面聖,這件事不由禮部或者通政司安排,完全由朱祁鈺確定名單,緹騎去請人。

大明有祖制,每月見一次百姓,名叫宣諭。

按照祖制,除正月、十二月,因農事未興,朝廷不向耆老宣諭之外,每月初一,文書房均要請旨傳宣諭一道。

順天府尹率領宛平、大興二縣知縣,自會極門將宣諭領出,將耆老領至承天門過金水橋,至奉天殿,面聖宣諭。

每月一行,已成國家的定制。

聖諭中所用語言,隨時更易,都是大白話中的大白話。

宣德皇帝朱瞻基,直到病重之時,依舊在宣德九年,見了耆老。

二月,說與百姓每:各務農業,不要游盪賭博;三月,說與百姓每:趁時耕種,不要懶惰農業;四月,說與百姓每:都要種桑養蠶,不許閑了;五月,說與百姓每:謹守法度,不要教唆詞訟。

六月就病重了,無力和耆老再見,卻時常叮囑司禮監宣諭。

這事兒什么時候停了的?

正統年間,三楊輔政,以明英宗幼沖為由,取消了這一定制。

朱祁鈺登基一年多了,從來人沒跟朱祁鈺提起過此事,指望著朝臣發揮主觀能動性,那幾乎是痴心妄想。

朱祁鈺從舊紙堆里,把這個宣諭的制度翻了出來,推陳出新,讓百姓到宮里來,坐在一起,好好的聊一聊。

這些官僚,天天想把皇帝關進皇宮那個大籠子里,把皇帝關進信息繭房里。

朱祁鈺偏不。

他把官僚關了起來,自己又把通政使和宣諭搬了出來,以求下情上達。

所有請來的二十個百姓,來自各府各地,完全是朱祁鈺把名字扔進箱子里,隨機抽選的民意代表。

朱祁鈺將名單的決定權從順天府收了回來,把面聖之事的禮儀取消,只需沐浴更衣便可面聖,地點也從奉天殿,移到泰安宮。

列席的除了朱祁鈺之外,只有會議記錄的中書舍人,便無旁人了。

百姓們是極為忐忑的,在家安安生生,喜氣洋洋的准備過年,就被緹騎給抓進京城了!

當然在緹騎解釋之後,這些百姓的情緒逐漸的穩定了下來,但是依舊是惶惶不安。

宣諭這件事,在民間早就成為了一個傳說,陛下居然要宣諭。

陛下好殺人也不是傳聞,進城的時候,還能看到通惠河上那一排黑眚吊死在河岸上,看得到去年郭敬等五十二人剝皮揎草的人形,警告著進進出出的人,大明不允許奸細的存在。

大明皇帝暴戾之名,甚至連朝鮮王都知道了一二,他們一群普通百姓去面聖?這一個說不好,怕是招來禍患。

朱祁鈺坐在了書房里,等待著百姓們在緹騎的引領下,魚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