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挖墳掘墓之仇(1 / 2)

朱祁鈺在等待著反對的聲音。

他剛才怒斥衍聖公的種種不法行徑,引用了很多高皇帝朱元璋的話,但是有些則是摘抄引援,掐頭去尾。

比如有一句完整版為:孔氏高出常人。常人且知求聖賢之學,況孔氏子孫乎?爾宜勉爾族人,各務進學。

當年朱元璋受委屈,是為了天下。

現在朱祁鈺不受委屈,也是為了天下。

大明讀書人已經很多了,儒家的那些道理,在國初戡定之時可以安定天下,但是現在儒家的那些道理,成為了大明發展路上的絆腳石。

大明從來不會一個抱著祖宗之法,得過且過,後宮干政之禁、宦官干政之禁、鑿山伐石之禁、金銀之禁,都有不同程度的弛用。

朱祁鈺在等待老學究們的反對。

陳循深吸了口氣站了出來,俯首說道:「陛下,衍聖公孔彥縉不法,是不是可以請衢州孔氏族正進京,奉祀孔廟?」

朱祁鈺搖頭說道:「這個不急,等山東巡撫御史李賓言查清楚了,當年孔思晦的父親孔浣是否確有其事,再做定奪。」

朱祁鈺一推四五六,拿出了拖字訣。

陳循嘆氣,這個胡濙!

胡濙實在是太過於圓滑了,整個人站在朝堂之上,簡直是水潑不進的一堵牆。

本來今天的朝堂應該是劍拔弩張,很多人找到了很多反對的話,全被胡濙一句話孔思晦的父親孔浣似乎是假的,給懟了回去,只能硬憋著。

衍聖公可是繁衍聖裔的意思。

孔浣是真的,還是假的?查到什么時候?誰去查?這都是有著很靈活的道德底線,畢竟那都一百多年前的事兒了,時人已經不在了。

若非胡濙說這件事,朝臣們,壓根就不知道居然還有這等陳年舊案。

無論想說什么,都得先跟胡濙辯一下孔浣何人。

胡濙在撒謊嗎?並沒有。

胡濙真的很用心的翻了很多的書,甚至特意請旨跑到了古今通集庫中,翻閱永樂大典,去尋找當年的舊案。

當然他不是關心孔浣到底是誰,他只是想幫陛下洗地罷了。

但是這個孔浣,真的沒有。

「那沒人反對了嗎?」朱祁鈺看著胡濙,大明朝堂常青樹,果然不是蓋得。

胡濙俯首說道:「臣德薄才疏,確實沒找到孔浣何人,若是有人找到了,隨時可以提出質疑,臣不敢妄自尊大,一定虛心請教。」

胡濙站直了身子,走到了自己的位置,眼觀鼻,鼻觀心,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睡著了。

一些御史、給事中,雖然想說話,但還是嘆了口氣,他們也不知道孔浣是誰。

真的假的,那不就是塊牌坊們,誰會在意呢?

但是現在胡濙把這件事放到了秤上一稱,這件事就變得麻煩了起來。

那你要有確鑿的考證,把這個孔浣何人考證出來,衍聖公延襲之事才能接著談。

但問題是,連胡濙都考證不出來,其他人又何德何能,可以考證的出來呢?

胡濙在禮部尚書待了三十年,窮經皓首三十年,這種事,他斷然不會拿出來胡謅的。

他對陛下懷有恭敬之心,自然不會為了洗地,那這些事,拿出來欺君,那不是臣子之道。

無論是誰,但凡是能找出只言片語,就可以彈劾胡濙欺君之罪了。

當然欺君之罪,非刑之正,如何判罰僅在陛下一意而斷,陛下一句典籍浩渺若煙海,書海無窮,寬宥之,這件事也就結束了。

真的掰扯現在的衍聖公是否是孔子直系,那得掰扯到什么年月去!還有當年南北宗之爭,更難掰扯。

胡濙七十有六,本就該退了,致仕才是。

可是胡濙曾經就學於戴思恭坐下,戴思恭乃大明神醫,胡濙可謂是極擅養生。

七十有六的年紀,依舊是思維敏捷,不昏不聵。

聽說最近胡濙還在聯合一些醫者修醫書,准備進獻給陛下,作為萬壽節賀禮。

陛下不收萬壽節壽禮,這幾乎是舉世皆知之事,但是胡濙既然敢放出消息,那必然是有所依仗,這禮陛下一定會收!

能在醫道上著書立傳,這胡濙還得為陛下洗地多少年,朝臣們還得受多少年的窩囊氣?

「平身吧,別一直跪著了,像是請罪一般,你們難道參與了罷考案?」朱祁鈺讓尹昱等七名山東文林郎平身,但是這話中揶揄之氣,絲毫不減。

說明大皇帝陛下對山東罷考案,依舊是余怒未消。

尹昱等七人,大聲的喊道:「臣等與山東學子,絕無二心!」

「赤膽忠心,天地可鑒!」

「行了,歸班吧。」朱祁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站回去便是。

盧忠那邊可是查補的很詳細,這些文林郎也沒什么權力可言,甚至去孔府還得持弟子、門下走狗貼,才能拜謁孔廟。

孔家人連鳳陽朱皇權都不放在眼里,能看得起他們?

戶部尚書金濂出班俯首說道:「陛下,去歲南北直隸並山東河南,間有蝗蝻,恐今春遺種復生,請移文各處巡撫官,督令軍衛、有司掘捕,以防蝗災。」

防蝗並非小事,朱祁鈺點頭說道:「朕記得曾經讓興安將於少保巡撫地方,防蝗經驗做成了冊書,這件事辦了嗎?」

朱祁鈺問的是興安,這件事朱祁鈺確定跟興安說過,當時還說:有人不想聽,就按著他們的頭聽。

興安趕忙說道:「已經全都整理成冊,從蝗災之時、蝗災之地、蝗災之源、考昔人治蝗之法、今擬先事消弭之法、事後剪除之法等六個方面整理成為六卷,俱已雕版,試刊百冊。」

興安辦事,那是極為可靠。

陛下說,他就讓三經廠做,而且治蝗一事,他經常聽朝臣們說起,自然是放在心上,為了防止有疏漏,他還專門印制了雕版。

興安繼續說道:「陛下,臣制了兩版,一版乃各先州府縣在廷明公所讀,乃正字,一版為俗字俗文,乃宣諭用,講給百姓聽。」

興安辦事,那是極為周全。

陛下說,要齊頭並進,掌令官掌六里之地,讓他們窮經皓首,對那些連句讀都沒有的句子進行誦讀,怕是把百姓給讀懵了。

興安直接搞了兩版,即便是金濂不說,興安也准備把印好的書給陛下審閱了。

在陛下手下做事,不專業,怎么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