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三倍利,則無法無天(1 / 2)

胡濙是個禮部尚書,他參加鹽鐵會議的主要目的,是提醒大明皇帝在新法制定的過程中,不和禮法起沖突。

第一次發言,他只是在提醒金銀之禁、鑿山伐石之禁。

之後,就開始了他極其專業的洗地過程,時至今日,他也算不清給陛下洗地了多少次。

總體而言,表現了禮部洗地的專業性。

胡濙歲數大了,他要培養新人劉吉,劉吉就是個洗地能手,哪怕他只是個禮科給事中,大明皇帝即便是做了什么,劉吉也能圓回來,比胡濙更能洗。

這一點胡濙絲毫不懷疑劉吉的專業性。

他要記錄下來鹽鐵會議的內容,再寫成陳條,留給劉吉,萬一哪一天劉吉洗的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時候,也能拿出來抄一抄。

「景泰二年四月癸巳,上於講武堂聚賢閣與群臣議勞酬計利,總論勞酬與計利得失也。」

胡濙寫到這里停筆,思忖了片刻繼續寫道:「上言:國進,酬利並進;國平,酬利皆平;國退,酬利悉退,是謂國、酬、利總論。」

「上再言:利一成,則青黃可分;利二成,則垂涎三尺,利五成,則火中取栗。」

朱祁鈺問他在寫什么的時候,胡濙聽到了,但是似乎又完全沒聽到。

他走神什么?

是什么讓專業的禮部尚書胡濙,在御前失神呢?

胡濙在思考衍聖公的案子。

整個案子他也有參與,為陛下、群臣、天下仕林、學子們扯一塊遮羞布,是一件極難的事兒。

他參與極深,感觸則更深。

他的眉頭越皺越深,衍聖公的利是幾分?五成?

僅僅只有五成嗎?絕非如此!

海貿獲利之後,胡濙也有所耳聞,戶部山東清吏司核算孔府之物,豈止是倍利,少說十倍利潤了。

他給大明裱糊了一輩子,這些年有多少事兒,都是他裱糊的?

他的經歷極為豐富,當陛下談了利潤之後,他想了許多許多。

他看著自己寫的幾行字,這些都是陛下所言,他仿若是茅塞頓開。

胡濙沾了沾水墨,繼續寫道:「倍利,則目無法紀,三倍利,則無法無天!」

胡濙寫完之後,繼續寫道:「創業固難,守成匪易,方上履極,日夜憂勤,既無土木之壯、亦無聲色之娛,文事則經史在御,武備則車駕待邊,揆文奮武。」

「雖曰守成,實同開辟,而久道化成,風移俗易,必天下和樂,克致太平盛世。」

朱祁鈺看到了胡濙寫的內容,是越寫越離譜,他敲了敲桌子說道:「胡尚書。」

「臣馬上寫完了。」胡濙趕忙回了一句,他終於把最後幾個字補上,哪怕是知道後面的話,陛下不喜,他也要寫出來。

朱祁鈺拿過寫的內容搖頭說道:「又是這等美譽之言,刪減便是。」

「前面還是用俗文俗語較為合適,省的讀著就讀混淆了。」

「今天的鹽鐵會議就到這里,市舶司和貢市皆以銀幣結算,不要那么小家子氣,這些錢,終會回到我們手中,不是?」

「好了,散了吧。」

朱祁鈺看著自己手中的鹽鐵會議本,今天想議論的話題,一個沒議論,他本來想好好聊聊鑄幣稅的事兒,但是只能等下次了。

他站起身來,囑咐了一番興安將試刊的新的《國民財富論》發下去。

讓朱祁鈺非常意外的是,明明國家財富、人民財富的性質與積累研究,僅僅開了個頭。

但是胡濙就已經將《資本論》的一些內容,寫了出來。

比如他那句倍利,則目無法紀,三倍利,則無法無天,道盡了濫惡逐利的貪婪本性。

能坐在廟堂之高,都是人中龍鳳,但是皇帝御下不嚴,他們就是大明最大的禍害。

皇帝御下有方,他們同樣能夠有超脫時代的眼光去考慮問題。

太陽底下,畢竟沒什么新鮮事,後世有的事,大明也有。

「臣等恭送陛下。」一眾朝臣恭恭敬敬的俯首送別。

於謙跟隨著陛下來到了書房之內,又坐到了棋盤的對面。

興安笑著說道:「這次是鄱陽湖之戰,陳友諒六十五萬漢軍,圍困洪都八十五天,意圖圍點打援。」

「我朝太祖高皇帝領二十萬大軍馳援洪都,陳友諒移師鄱陽湖。」

「鄱陽湖之戰,一觸即發。」

「共計三十七個回合。」

朱祁鈺笑著說道:「朕執明軍,於少保執漢軍。」

於謙搖了搖頭,並不拿旗盒,搖頭說道:「興安大璫當裁判,臣就不下了,刮風下雨還好,天雷地陷海嘯,臣誠無力應對。」

開玩笑,上次靖難之役,開局就被砸了一個海嘯出來,直接把南京城給淹了,難不成是東海地動,出了仙山了不成?

朱祁鈺十分確信的說道:「興安這次絕無天雷地陷海嘯。」

「真的?」於謙坐直了身子說道。

朱祁鈺點頭說道:「真的。」

鄱陽湖之戰,其實就是《三國演義》中,火燒赤壁一戰的原型。

陳友諒建造了大型樓船,鐵鎖橫江,一陣東風來,大明軍的火船,火攻計破鐵鎖橫江。

鄱陽湖之戰後,朱元璋在南方稱吳王。

值得注意的是,張士誠早在朱元璋稱吳王的三個月前,也稱了吳王。

朱祁鈺和於謙開始兵推棋盤,下棋事兒小,勸仁恕之道,才是正事。

當然有沒有用,於謙心里也沒譜,畢竟他勸的再快,也沒一些家伙作死作得多。

腦袋在脖子上長著,不好嗎?

「農庄法今歲如何?」朱祁鈺問到了正事,農庄法,他從來沒放到朝堂之上,討論過一次,可謂是,一意孤行。

於謙吐了口濁氣,笑著說道:「臣折銀算算。」

「現在有一萬九千里,共計三千三百鄉,共有兩百零九萬戶,丁二百萬,口九百四十五萬,丁畝三十,藁稅一成半,朝廷賦稅折銀五百六十四萬,不計福建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