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精忠演義說本(1 / 2)

朱祁鈺作為大明的戶部尚書,清楚的知道大明皇帝的一紙敕諭的價值,幾千匹嗎?韃靼人也是想屁吃。

他們的百姓投獻到了大明,那就是大明的百姓了。

只要處理得當,他們就是大明最好的馬倌,最好的放牧人,最好的佃戶,最好的納稅人。

只要處理得當,分而劃之,不讓他們聚集起來,三五十年後,他們就會忘記自己韃靼人的身份,孩子批右衽、蓄發、說漢話、寫漢字,長相幾無區別,他們就變成了漢人。

於謙在前線的處理意見,朱祁鈺毫無意見,他收起了自己關於貨幣戰爭的論點。

他發現這個年代的一般等價物,是一種極其凶殘的收割工具,甚至可以收割對方的百姓。

朱祁鈺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好人就該被罵嗎?」

「就因為於少保,他脾氣好,是個好人,所以他們就可以指著鼻子罵於少保,朕不是個好人,所以他們不敢。」

「明明是於少保帶著大明百姓守住了京師,君出、虜入、播遷、黨禍,全都是於少保全力維持!」

「當國家之多難,保社稷以無虞,惟公道而自持,卻要為機奸之所害!天下焉有此等道理?」

朱祁鈺對於謙挨罵是非常憤怒的,他朱祁鈺是個不惜身的壞人,所以那些人不敢。

他們不敢指著大皇帝的鼻子,罵大皇帝陰謀的策劃了土木堡天變,陰謀的篡位登極、陰謀的將大明五十萬軍民葬送於塞外,就為了那個位子。

其實罵大皇帝,理由更加充分,因為最大的受益者是皇帝,最有可能做到這種陰謀的是皇帝。

雖然當時的郕王只是京師留守。

他們甚至不懂明朝監國和留守的區別,甚至不知道朝廷的公文里,面對皇帝是奏,面對監國是啟,面對留守是不屑一顧,問都不問。

但是說郕王是陰謀家,更能站得住腳。

但是他們不敢。

因為大皇帝真的會把他們送進太醫院里,開膛破肚、碎屍萬段的看看他們的腦子里到底裝的是什么。

他們只敢針對於謙。

胡濙看著怒氣沖天的皇帝,老神在在的說道:「這個其實很好解決,不就是因為大明沒有播遷,他們這么說話嗎?其實很好辦。」

「陛下看看這個是什么。」

胡濙正准備把自己的解決之道拿出來,結果小黃門匆匆的跑了進來。

「陛下,內閣大學士陳循求見。」

「宣。」

陳循見禮,然後坐在了另外一側,他不和胡濙坐在一起,胡濙無德,名聲太差。

陳循笑呵呵的說道:「陛下,臣有一本書。」

胡濙一愣,笑著說道:「誒,巧了,胡某也有一本書,不知道陳學士的書,和我的書,是否相同。」

「要不一起拿出來?」

胡濙先拿出了自己的書,看著陳循。

陳循一看封面,瞪著眼睛,心有不甘的拿出了自己的書,放在了桌上。

一模一樣。

胡濙看著陳循終於樂了,陳循這家伙進門就坐到另一冊,意思是不屑和胡濙道不同,不相為謀。

但是做的事,卻一模一樣。

什么狗屁的讀書人的清高!都特么的彪子立牌坊,又當又立!

陳循漲紅了臉,一言不發。

朱祁鈺看著胡濙得意洋洋的表情,也是無奈。

胡濙不是朱祁鈺,胡濙其實非常在乎自己的名聲,否則就不會在朝堂上,以六部之首尚書之尊,對著一個後輩兒,近似狷狂的怒斥了。

「這什么書?」朱祁鈺拿起了胡濙那本書,立刻了然了胡濙的想法,點頭說道:「胡尚書高明,真的很高。」

胡濙立刻坐直了身子,笑呵呵的說道:「臣哪有什么高明之處,還不是陛下首先戡定了江山,我們才查漏補缺?作為臣子,為陛下分憂,那不是臣子的本分嗎?」

「陳學士,您說是不是?」

陳循吐了口濁氣,胡濙拿出了君臣大義來砸他,他也沒什么還手之力,只能悶聲說道:「是,胡尚書說得對。」

「哈哈哈。」胡濙七十有六,卻笑得中氣十足,趕忙俯首說道:「臣唐突。」

朱祁鈺拿起了那本書笑著說道:「無礙。」

陳循為什么要想著幫陛下分憂解難呢?

清流不是最喜歡跟皇帝對著干嗎?

跟皇帝對著干的確可以博得清名,但是也只有清名了,眼看著禮部把地洗了,通政司把通政二字給做了,他們文淵閣的權柄,越來越低,越來越少。

清名是追求,但權柄卻是現實的,陳循只能嘆息,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機會,能在陛下這里露露臉,還被胡濙搶了先。

朱祁鈺拿起了胡濙那本書,全名叫《精忠演義說本岳王全傳》,乃是和《水滸傳》、《三國演義》一樣的章回體小說,一共八十回。

說岳飛是天界赤須龍、金翅鳥降凡,主要單元分為了拜師周桐、槍挑小梁王、岳母刺字盡忠報國、鏖兵死戰牛頭山,岳雲銜枚出世,錘震金彈子,朱仙鎮大捷、風波亭一杯毒酒。

後半段,則是完全的虛構,是岳飛次子岳雷,率領宋軍打敗金人,直搗黃龍府,恭迎二帝還朝,大宋重開的小說。

為何胡濙要平息最近的倒於風波呢?

因為胡濙知道於謙不能倒。

於謙持正守節都這么被污名化,然後被逼到不視事,最後倒台,他胡濙根本扛不住這樣的輿情,幾個回合就變成奸佞了。

保於就是保胡,保住於謙、就是胡濙對大皇帝最大的忠誠。

胡濙拿出這本書平息反倒於風波,其實邏輯很簡單,就是以岳爺爺之神武,都無法真的奉天翊運,大明奉天翊運,還守住了京師,這不就是於謙最大的功績嗎?

憶苦思甜,不二法門。

胡濙專注洗地四十年,皇帝讓他洗成什么樣,他就會洗成什么樣。

朱祁鈺打開了第一頁,是胡濙題的一首小詞和小詩。

他又打開了陳循那本,陳循那一頁,並沒有任何題注。

什么是恭順之心?

這就是胡濙一直以來,保持的恭順之心,胡濙不僅要辦差,還要把差事辦得圓滿,辦到極致。

朱祁鈺笑著說道:「胡尚書,等朕的孩子再大些,就到東宮教授皇嗣們讀書識字吧。」

翻譯翻譯,就是朱祁鈺給胡濙升了個官,那就是太子少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