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皈依者狂熱(2 / 2)

朱元璋乃是開辟,自然得受這背叛的委屈,那時候在爭天下。

朱祁鈺當然不用受委屈,否則朱元璋這委屈,不就白受了嗎?

朱祁鈺認真思考了許久,說道:「興安,你讓司禮監擬密旨。」

「首先,若是賽因不花被抓歸案,若是果真如他所言,可不送往太醫院,斬首示眾。」

死是必須要死的。

朱祁鈺是皇帝,他代表的大明的秩序,凡人君有動作,兆億庶眾咸瞻仰,以為則而行之也。

若是這等投敵之人,都可以饒恕,那對大明忠心的之人,豈不寒心?那些英烈祠里的英烈們,又如何能夠瞑目?那大明這公序良俗,還如何維護?

奸細必須死,不過念在其未曾作惡的份兒上,可以斬首示眾,給個痛快。

朱祁鈺繼續說道:「所獲贓銀,皆以抄家論,盡數充公,送於國帑。」

賽因不花要用瓦剌做局,為子孫牟利,朱祁鈺怎么可能同意?

這是贓銀,性質上得確定。

不是賽因不花說交稅納賦,就可以留給子孫後代。

那是大明人的權力,賽因不花已經放棄了大明人資格。

他可以以瓦剌為局牟利,但是所有收獲,要盡數充公,想留給子孫,那是做夢。

朱祁鈺話鋒一轉說道:「朕可以賜殷氏一家三口改姓殷,若是他將經營所獲,送至大明,朕賜其一家三口四倍所需資財度日,直到孩子成年。」

大皇帝開除了賽因不花的大明籍,甚至孩子都不跟他的漢姓,殷氏、孩子和賽因不花已經沒有關系了。

這是將殷氏及兩個孩子活命的事兒,和賽因不花的所作所為,完全切割。

那要是賽因不花不把經營所獲送到大明呢?這個問題其實可以換成,殷氏帶著倆孩子怎么活下去呢?

既然賽因不花要把孩子送回大明,那就得付出足夠的代價來。

興安俯首說道:「陛下寬仁。」

興安說的仁慈是真心實意的,這種貳臣賊子,千刀萬剮不可惜,陛下饒妻兒一命,不是寬仁又是什么?

「朕只希望朕的寬仁,不是寬縱,否則的話,即便是窮盡天涯海角也要將其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朱祁鈺略微有些擔憂的說道。

興安想了許久說道:「他都把妻兒送回了大明,還能有什么退路不成?」

朱祁鈺嗤之以鼻的說道:「他可以在和林,娶一瓦剌女子,再生一個便是了,對於這等人而言,妻兒在他們心目中又有何用?」

「都是貳臣賊子罷了,誰又能知道,這不是他為瓦剌人效忠,才這么做,向大明示好,好為瓦剌人盡忠。」

「朕不信他。」

皈依者狂熱,皈依者比原教徒會更加狂熱,更加瘋狂,對自己的本族或者原先的信仰,倍加唾棄,並且竭盡所能的獻上自己的忠誠。

比如喜寧為敵先鋒,比如韓政的兒子韓陵、劉玉的刺王殺駕,比如渠家的得不到就毀掉,這些都是皈依者狂熱。

朱祁鈺非常懷疑這個賽因不花,完全是為了讓瓦剌人相信他,才會把妻兒老小都送到大明來!

興安沒有再勸,陛下有陛下的考量,雖然他很想說,正因為是貳臣賊子,才更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知道哪方會贏。

而且興安認為,賽因不花可能真的只是想讓孩子活下去。

陛下曾經說過,夜不收搜集到了情報,瓦剌人的孩子很多,但是他們之中只有二十個才能長大成人一個。

當然,這都是興安的想法,他並不算講,陛下聖斷就是。

「陛下,該去參加宣諭了。」興安笑著說道。

無論這賽因不花是為了什么目的,他都在和林,大明也沒有能力掌控遠在西域甚至是天方那些渠家的商鋪。

左右不過是一步閑棋罷了。

陛下最擅長什么?最擅長的堂堂正正的大道。

只要大明不斷的強盛,偉大起來,那無論賽因不花究竟是什么目的,最終,都是大皇帝想捏成啥樣是啥樣,都得變成大皇帝的形狀。

朱祁鈺穿的是一身的常服,這次他吸取了過去的經驗和教訓,選擇了另外一種方法,手持七品參議通政的牌子,去和百姓們溝通。

同樣,於謙和王文都會參與其中。

大明的宣諭依舊是一月一次,朱祁鈺每次都是旁聽。

地點設在了通政司的衙門,朱祁鈺帶著興安來到了通政司的衙門,宣諭早就已經開始了。

這次選了大約三十個百姓,依舊是隨機抽取,在選定之前,連朱祁鈺都不知道會選誰。

整個大圓桌前,吵吵嚷嚷,朱祁鈺坐在了角落里,看著這些百姓。

今歲的百姓比上一次狀態好好許多。

至少他們面聖的時候,可以穿自己的衣物了,而不用興安費勁兒的去准備,以防止百姓君前失儀。

雖然不是綾羅綢緞,但也是夾襖,不會凍死路邊。

於謙和王文對視了一眼,他們其實早就猜到了,那個七品參議通政到底何人。

但是現在確認了,依舊頗為震撼。

其實自唐朝之後,幾乎所有的儲君,都會擔任一段時間京師府尹的職務,唐朝就是京兆尹,宋朝是開封府尹,到了元朝的時候,這件事就斷了。

明承唐制,但是哪怕京師在南衙的時候,應天府知府也是由六部明公擔任,而府丞才是應天府、順天府的主事。

現在大明皇帝突然把自己弄成了七品參議通政,參與到具體的政務之中,這是好事。

於謙和王文繼續在和百姓們溝通著。

朱祁鈺在旁聽,偶爾遇到了自己不太理解的地方,就會寫個紙條給王文,王文這個通政使就負責傳達聖意。

這場宣諭在經過了兩個時辰之後,終於結束。

百姓走後,朱祁鈺來到了大圓桌前,坐到了首位。

他很滿意的一點,通政院衙門並沒有居高臨下,設置一個月台,弄一班衙役,輕則怒斥,動則上刑,而是坐到了桌子前,把百姓關切的問題,了解清楚。

這個態度是值得肯定的。

畢竟去年在泰安宮,朱祁鈺都弄了個大長桌,和百姓坐到了一起,雖然最後他還是退到了幕後。

他笑著說道:「以稽為決,我們不了解問題,如何能解決問題呢?通政司這一年做的很好。」

首先,他高度肯定了通政司這一年的工作。

「去歲我們關注的問題,比如今歲得到了一定的緩解,比如青稻錢破門滅戶,比如村里的孩子讀書識字困難、比如村中懶漢地痞等等問題。」

「但是一些新的問題,擺在了我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