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昂貴的軍費,昂貴的朝廷(2 / 2)

「或者自縛手腳,去北衙向陛下請罪,讓陛下樂呵樂呵。」

李賢將早就擬定好的公文分給了有司各部,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這活兒實在是太多了!

李賢合上了自己的記錄本說道:「諸位下次參會,都帶好筆記本好嗎?」

「你們這是參加鹽鐵會議嗎?帶著一張嘴來的嗎?財經事務之復雜,難道沒有筆記,就可以說得清楚的嗎?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你們真是比陛下還能耐,陛下每次都帶筆記本。」

「請認真一些吧,散會。」

群臣沉默了許久,默默的離開了會議室。

李賢知道孫忠有話問他,就沒走,直到所有人都走干凈了,孫忠才走了過來,頗為感觸的說道:「李尚書厲害啊,短短十日內,就制定好了考成之法,這財經事務居然有了點起色。」

「辛苦李尚書了。」

李賢其實這段時間主要是跟玉娘你儂我儂,從各種糧餉派遣推算各地軍力部署,給皇帝搞情報。

只是用了閑暇的時間,做了這些考成之法。

李賢仔細查勘了一下自己的考成,確定無誤後,才無奈的說道:「會昌伯,你別嫌我說話難聽,當初我要一頭撞死,是你們讓我當了貳臣賊子。」

「你知道為什么陛下沒搭理我的家屬嗎?」

孫忠已經十分確定了,李賢並沒有和皇帝唱雙簧,因為陛下沒搭理李賢的家人。

孫忠要說的就是這件事,見識了李賢的能力,他甚至有點希望陛下殺掉李賢的家人,讓他死心塌地為僭朝賣命了。

「哦?為什么?」孫忠疑惑的問道。

李賢坐直了身子認真的想了想說道:「其實,會昌伯你有所不知。」

「我掛的是戶部浙江清吏司郎中,到浙江做巡鹽御史,不過是個正五品的官員罷了。」

「在大宴賜席的時候,我甚至連個座位都沒有。」

「朝堂上比我厲害的,還有很多很多。陛下可能連我叫什么都不知道,或者知道也對不上號。」

「我的名字一共在陛下那里出現了三次,第一次是我從迤北逃難回來,被於少保保下,回了翰林院,第二次是鹽鐵會議上,我被舉薦為了巡鹽御史,第三次,就是這次檄文了。」

「陛下喜釣,我在京師,連被陛下下餌的資格都沒有。」

其實李賢是想多了,能被袁彬親自盯著的人,是稽戾王、是喜寧小田兒、是渠家三兄弟,現在是他李賢。

朱祁鈺還是知道李賢的名字,而且能對得上號,李賢咬餌的資格還是有的。

李賢說完就離開了會議室,留下了有些呆滯的孫忠。

但是李賢這話一出,孫忠人傻了,因為他覺得李賢這番話是對的。

他依仗的這個能臣,不過是京官正五品罷了。

在京師的時候,這五品官到他府上遞拜帖,都得使銀子,他孫忠還不想見呢。

他猛地站了起來,氣勢洶洶的離開了戶部,回到了南京皇宮,四處找孫繼宗,一看到孫繼宗,他便高舉著手杖,憤怒的說道:「逆子!真是逆子!」

李賢忙碌了一整天,踩著月光回到了曹國公府,剛入府沒多久,走到了體仁沐德院,准備去夢坡齋書房的時候,就聽到了竹林中,傳來了一陣陣的鳥鳴聲。

他走進了竹林里,竹林有小亭榭,風吹動著晚間的竹林,颯颯作響,袁彬帶著面甲坐在亭榭之內。

「李尚書著實勤政,這個時辰才回府。」袁彬滿是笑意的說道。

李賢卻笑著說道:「陛下也不願意看到叛軍所控弦之地,生靈塗炭,血流漂杵,我勉力維持,也是為了安民。」

「讀書人說話,怎么說怎么有理,跟你饒舌,自找沒趣。」袁彬將一封書信交給了李賢笑著說道:「陛下敕諭。」

李賢打開了完好的火漆,顯而易見,這是專門下給他的敕諭。

「哈哈哈。」李賢看完便笑了起來,又將敕諭遞了回去說道:「陛下寬宥了我的家人,還垂憐臣之不幸,說若是立奇功,可寬宥,降功一等授勛。」

「看把你樂的。」袁彬拿回了敕諭,這是陛下親筆書信,留在曹國公府反而是個禍害,還不如他先收著。

「我還以為陛下連我姓甚名甚,都不知道呢。」李賢撓了撓頭。

很多時候,朝臣的名字,只是奏疏上的字罷了。

但陛下顯然記得他。

「於少保親自保的人,陛下當然要好好看看。」

袁彬十分嚴肅的說道:「李御史,我提醒你,不要把陛下的體恤,當做是寬縱,否則招致禍殃,涉及家門,悔之莫及!」

「陛下刀之鋒利,想來不用我提醒你。」

李賢畢竟身在敵營,若真是被繁奢迷了雙眼,陛下雷霆之怒之下,會給滿門招禍。

李賢想到了那條沒人走的東郊米巷,打了個寒顫,這夏日的晚上,他居然出了一身冷汗,他趕忙說道:「某省的,知道厲害輕重。」

他連死都不舍得,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去太醫院走一遭,做被觀察對象,實在是太可怕了。

「很好。」袁彬松了口氣,繼續說道:「你想好怎么立功贖命了嗎?」

李賢信心十足的說道:「自然是想好了!而且我有十二成的把握!」

袁彬眉頭緊蹙,看了看李賢那篤定的眼神,滿是好奇的說道:「李御史打算怎么做啊?需要我們配合嗎?」

李賢搖頭說道:「不需要,我一人足矣,我可是為了自己贖罪啊!」

袁彬追問了兩句,李賢不肯說,袁彬作罷,幾個騰挪,離開了曹國公府。

李賢走過了流水汩汩的竹林,走進了夢坡齋書房,開始梳理自己立奇功的想法。

玉娘走了進來,挑亮了燈芯,開始研磨,她疑惑的說道:「王府的用度還很夠,為何燈盞里只有一顆燈芯?」

李賢笑著說道:「這是為臣之道,說與你聽,你也不懂。」

玉娘無奈搖頭,她滿是笑意的說道:「是,是,是,我不懂,你懂的最多。」

李賢繼續奮筆疾書的說道:「陛下寬宥了你,即便是大軍至,我被斬首,陛下也會留下你的命,還有孩子。」

「啊?真的嗎?不是說陛下愛殺人嗎?」玉娘掩著嘴角,有些驚訝的問道。

李賢點頭繼續寫著,頭也不抬的說道:「我何時騙過你?」

玉娘看了許久李賢寫的內容,頗為無奈,雖然她識字,但是李賢寫的東西,她真的看不懂。

「你寫的什么?」玉娘疑惑的問道。

李賢吹干了墨跡笑著說道:「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