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等到人到齊了說道:「下面我說幾點,要是反對的話,請舉手。」
「徐州兵敗,京師人人惶恐不安。」
「但是,我們要知道,我們有二十五萬大軍,而皇帝只有八萬軍,一個團營的兵力准備進攻應天府。」
「另外一個團營,正在向襄陽而去。」
「這南京城下我方二十五萬大軍,布置在長江沿線,一定能夠守住敵人的進攻!」
「將皇帝的八萬大軍,活活耗死在天塹之上!」
「無論怎么見,二十五萬對八萬,優勢在我!」
李賢這話一出,咨政院那種如同喪家之犬,惶惶不安的氣氛,終於被沖淡了一些。
李賢的話沒錯,皇帝南下軍隊進攻應天府方向,只有八萬人,雖然這八萬人是精銳,但是他們有二十五萬大軍!
李賢繼續說道:「我們不能在皇帝大軍未至之前,自亂陣腳,這樣更不可能獲得軍事勝利。」
「為了安定京師情緒,我有以下幾個提議,若是有人反對,可以發言。」
「一,都察院御史前往應天府及各州府縣安定民生,勸諭百姓,嚴查…」
李賢的這五條安民之策,是極好的,出發點是安定後方,從道理上講,李賢的這五條安民之策,是基於南衙僭朝的利益出發而制定的。
當然李賢的效率是極高的,他這五條,比咨政院吵一個月的成效都要高很多很多。
「我說完了,誰贊成?誰反對?」
李賢看了一圈,並沒有幾個要發言的人,二十五個咨政大臣代表了很多的利益,如果超過半數同意,李賢是不會讓反對的人發言的。
李賢一敲銅鍾說道:「那就送乾清宮批復了。」
「散會!」
南衙戎政院做出了全面撤出兩淮的決定,這個決定和建文三年七月,朱允炆全面撤出兩淮的決定是一樣的。
鳳陽府還盤踞著鳳陽衛和南京軍,這兩淮有一淮和南衙離心離德。
大皇帝的大軍,還占了半淮,尤其是地理位置極為重要的徐州,已經在北衙的實際控制之下了。
南衙再守兩淮,已經毫無意義。
隨著這個決定下達,在鳳陽府的徐顯宗和寧遠伯任禮之圍解了,他們二人也趕赴了蕭縣,等待皇帝陛下來到徐州。
朱祁鈺是在九月十一日這一天,來到了徐州,大駕玉轤至徐州城下。
於謙帶領著徐州文武官員,來到了城外接駕。
於謙專門清理出了一片宅院,這批宅院大約有一百七十余間房,還有望樓、營堡等物,連成一片,在半個月的時間內,起了三丈高的內牆,定為行轅。
行轅依戶部山而建,大約有八百多畝地,有半雲亭,登高望遠;有泰安殿,處理政務接見臣子;有桂葉池、方便陛下釣魚。
錦衣衛已經把整個徐州行轅上下翻了個底朝天,挖地三尺,最終確定安全,陛下的車駕才從碭山而下。
朱祁鈺沒有騎馬,而是坐在了輅車之上,從武寧門而入,至戶山行轅門前,轅門打開,迎接陛下車駕入轅。
朱祁鈺在泰安殿門前下了輅車。
不可明說的人間閻羅駐蹕兩淮,隨時准備渡江平叛。
駕步司劉老七,改良輅車的「宀」形減震緩沖構件,確實極好,顛簸感自然還有,但是因為輅車車速本就不快,所以也不是很辛勞。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朱祁鈺一下輅車,就聽到了行禮的聲音。
於謙帶著軍將和徐州地方各府州縣官員跪成了一片。
朱祁鈺看著這行轅,雖然看似民舍改造,但也頗為氣派,徽派、冀派建築風格融合,結構上大抵都是四合院。
朱祁鈺甩了甩袖子說道:「平身。」
他到了徐州城並不忙碌,徐州的事物一應送去京師處置,他畢竟在親征,自然是只處理軍務。
徐州只有於謙在,石亨前往了宿州,石彪則順著淮河向著海州(連雲港)而去。
「朕已經收到了軍報,淮東的戰局基本已經塵埃落定,淮西戰局則是由鳳陽衛和南京軍為主對吧。」朱祁鈺看著堪輿圖說道。
於謙俯首說道:「陛下聖明。」
局勢已經非常明朗了,淮東由大明京營攻伐,淮西由鳳陽衛和南京軍在鎮守。
朱祁鈺看了許久的堪輿圖說道:「務必保證運河沿岸的防務,若是出現大軍慘敗之事,我們也好有個退路…」
於謙看著堪輿圖,認真想了片刻,俯首說道:「臣領旨。」
「魏國公徐顯宗在蕭縣待命,請旨覲見。」於謙又說到了魏國公之事。
徐州泰安殿上,一片安靜。
朱祁鈺從興安手中拿過兩本奏疏說道:「於少保看看這個,朕再見魏國公吧。」
這是李賓言的奏疏,密州市舶司多了近千條商舶,這批商舶大多歲都是魏國公府的商船。
朱祁鈺對魏國公徐顯宗並不信任,嚴格來說,徐家擅長左右投機的樣子,很像東漢末年的世家。
東安末年的各個世家都是多方下注,無論哪一方贏,世家都是贏家。
徐達病逝之後,徐輝祖和徐增壽兩個兄弟,一個為朱允炆盡忠,在齊眉山打的燕府軍節節敗退。
另一個呢,為了給燕王朱棣送信,最終殞命。
最後一徐兩公。
這次南衙叛亂,鳳陽府始終沒有任何的消息傳出,直到徐州被大明軍攻占,徐顯宗終於有了動作,一只奇兵突圍至宿州,最終聯系上了官軍。
朱祁鈺很懷疑,這個徐顯宗在兩頭下注。
徐顯宗到底是因為被圍困了無法傳出消息,還是在等待著局勢進一步發展呢?
於謙看完了奏疏,也大約明白了陛下內心的擔憂。
他認真的想了許久說道:「魏國公府未曾附逆作亂。」
於謙並沒有說魏國公與國同休,一門兩公,富貴已極,怎么可能還造反,類似的話。
可見於謙對魏國公也是有些疑慮的,但是畢竟沒見到人,也沒經過查補,他只能這么說。
朱祁鈺想了想說道:「嗯,朕也是這么以為。」
朱祁鈺在濟南府外等了將近兩個月,都沒有等到魚。
濟南府的忌諱,整個天下都知道。
若是徐顯宗想要為南衙僭朝立功,擒賊擒王,無疑是個大好的機會。
「宣吧。」朱祁鈺升坐坐在了寶座之上。
徐顯宗就等候在徐州城外,聽到宣見,立刻就入了城,向著行轅而來。
徐顯宗三拜五叩,大聲的喊道:「罪臣徐顯宗參見陛下,祝陛下萬古千秋,壽與山齊。」
朱祁鈺看著極為恭敬的徐顯宗,平靜的問道:「何罪之有?」
徐顯宗顯然早有准備,俯首帖耳,極為恭敬的說道:「未能守住南京,只好前往鳳陽府守祖宗皇陵,臣乃失地之罪。」
回答幾乎滴水不漏。
朱祁鈺坐直了身子說道:「那朕來問你,豐城侯李賢是怎么死的?你在何處?」
徐顯宗大聲的說道:「會昌伯與王驥密謀造反,毒殺豐城侯,臣聽聞消息,倉促之間,只接到了豐城侯的妻兒出城。」
「臣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