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吾願和南衙共存亡(2 / 2)

盧忠俯首說道:「臣領旨,陛下聖明。」

南衙叛軍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節節敗退,兩淮地區正在以一種飛快的速度被平定,但是這種平定,讓軍中有了驕勝之風。

這是需要警惕的。

朱祁鈺不擅長軍務,但是知道輕敵之禍。

所以他到了徐州府第一件事,就是讓於謙整飭運河,若是事情有變,大軍也有退路。

近前些,有朱祁鎮輕敵率軍親征,反而傾覆,遠的還有朱允炆下令讓徐輝祖撤軍。

當時徐輝祖在兩淮大勝特勝的時候,朱允炆下令撤軍,除了黃子澄、黃觀、方孝孺等人不斷的鼓噪,其實未嘗不是有了輕敵之心?

四叔不過如此!還是小心徐輝祖擁兵自重!

再遠一些,還有當初驢車戰神趙光義,打完了後漢,直奔燕雲十六州,覺得憑借著滅國之威勢,便可一戰而下,收復燕雲。

這種驕勝之風,軍隊可以有,皇帝絕對不可以有。

軍隊有驕勝之風,皇帝頭腦清楚,可以下令嚴申,但是皇帝腦袋都昏了,讓軍將怎么辦?

至於軍中有陛下何故親征的風力,朱祁鈺並未放在心上。

甚至朱祁鈺反而認為很有必要性。

李景隆舊事不提,魏國公徐顯宗這是等到了大軍,這要是沒等到,王驥逼降了徐顯宗等人,徐州之戰,哪里是如此輕松結束?

這次可是三王架著太子府,在南京留都生事,若是不全力以赴,真的被叛軍做大,朱祁鈺悔之晚矣。

不到半月之余,大明軍隊如同秋風掃落葉一樣,在兩淮地區高歌猛進,終於將前鋒從黃河沿岸推進到了長江沿岸。

石亨由宿州至鳳陽(今蚌埠)直取廬州府,三日攻下廬州府。

石彪從淮寧南下,直撲淮安府,淮安守將高作等人出城投降。

海州在陶瑾的進攻下,在淮安府投降之後,跟著投降。

但是石彪帶著大軍前往揚州的時候,卻是吃了大敗。

揚州守將乃是王驥參將冉保,乃是王驥手下第一將領,揚州附近多湖泊,冉保出城埋伏在湖中,與揚州守軍里應外合,打退了石彪。

石彪也是負傷,退回淮安府。

但是王驥的大戰略是退守長江,揚州的勝利,並沒有改變兩淮戰局,石彪整軍備戰,再往揚州,一戰而下。

自此長江以北,盡數被平定。

戰局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會昌伯、靖遠伯主導的這次叛亂,已經有了大勢已去的地步。

但是長江的確是不太好渡江,秋季水漲,長江滔滔,朱祁鈺下令修整,擇機渡江。

朱祁鈺在等什么?

朱祁鈺在等寧陽侯陳懋的水師趕至鎮江,防止敵人從海上逃竄;

朱祁鈺在等寧陽侯陳懋從福建想浙江、江西、南直隸諸府進攻;

朱祁鈺在等糧草、軍備、民夫、船舶等物從河南、山東等地,調運至和州、滁州、揚州一帶。

南北夾擊,不給王驥江東鐵壁、殲敵一億、泛舟海外的機會。

而此時的李賢正在努力的維持著南京城的穩定。

戰敗的消息如同雪花片一樣傳入了南京城內。

廬州府、安慶府、和州、滁州、六合、天長、高郵、揚州、南通州等等地方的失守是在長江南岸。

如果說大明京營實力強悍,大明皇帝親征,乃是重視,打不過兵敗,退居長江沿岸,那是真的打不過。

那南線呢?

寧陽侯陳懋帶著福建軍,已經從溫州打進了浙江。

溫州府、處州府、金華府、紹興府、寧波府盡數投降,壓根沒有什么抵抗,陳懋的福建大軍已經兵逼湖州,距離南京不過十天的路程了。

南北兩線都已經被打了個對穿,兩路合圍直奔南京而來。

大勢已去。

李賢身處於南京城這個旋渦的中心,卻頗為的平靜,還把自己寫給皇帝勢要豪右之家十七問完善了一下。

他最近一直借著揚州小勝一次石彪,大肆宣揚大明軍並不是不可戰勝,大明軍隊不是不敗之師,來安定南京的惶惶不安。

李賢十分凝重的叮囑著玉娘說道:「玉娘,我算了算日子,我給你准備五日的干糧,十日後,大明軍隊就要渡河了,寧陽侯的福建軍,會從南而來。」

「南京是守不住的。」

「等到十一月初一,你就躲進曹國公府後花園的玉皇廟中,等到十一月初六,你再從玉皇廟中出來,基本上也就安定了。」

李賢判斷十一月初一是城破的那天,城破的時候,什么妖魔鬼怪的事兒都有可能發生。

曹國公府玉皇廟下有地宮三間,雖然潮濕一些,但是對付五六日,還是可以應急的。

等到玉娘從地宮里出來,大軍入了城,也就天下太平了,太陽也就再次升起了,妖魔鬼怪,魑魅魍魎,都會被滅的一干二凈。

玉娘抓著李賢的手說道:「妾身能陪著官人嗎?」

李賢無言以對,只是摸了摸玉娘的小腹,示意肚子里還有孩子。

玉娘和李賢抱頭痛哭。

李賢拽開了玉娘的手,勉強笑著說道:「我還有事,你早些休息,這幾日公務累牘,你就不要等我了。」

李賢離開了曹國公府奔著煙雲樓而去,這是秦淮河畔最大的煙花之地,此時卻是燈火通明。

這些妖魔鬼怪魑魅魎魍跟瘋了一樣,在進行著最後的狂歡。

今天是孫繼宗做東,以犒軍為名,將南衙所有人都請到了煙雲樓花天酒地。

蔡東攀、劉昇、謝璉、吳溥等人都在,李賢也入了席。

「諸位,那閻羅王已經打下了所有長江以南,不日就要渡江,這皇帝的軍隊是真的強啊。」吳溥嘆息的說道:「這南京城,怕是受不住了。」

「但是食人之祿者,死人之事!吾不可復生矣!」

「吾願和南衙共存亡!諸君可願隨行?!」

吳溥的意思很明確,就是食人之俸祿,他不打算再活了,他要以死明志!

吳溥此話一出,立刻引起了眾人的高聲附和。

「吾等願與南京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