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威逼利誘、文武並用(2 / 2)

朱祁鈺下了閣樓,徐承宗在樓梯邊上恭敬的等待著。

朱祁鈺叮囑的說道:「魏國公,到了十二月中的時候,趙武衍和蕭敬唐等一干人等,就會被推到天地壇下斬首示眾。」

「到時候,你讓這些人再去觀禮,知道什么叫做厲害,這次大約有兩百多人會被砍了腦袋,數千人流放煙瘴之地,近萬余送往永寧寺。」

「你可以組織他們去送行,萬余人哭哭啼啼的場面,在配合你的手段,的確可以穩定到寒潮之後。」

「文武並重,他們才能曉得其中厲害不是?」

徐承宗俯首說道:「陛下英明。」

朱祁鈺離開了煙雲樓的時候,笑著對陳婉娘問道:「你去不去見一下你的牙婆?」

陳婉娘猛地打了個激靈,連連搖頭說道:「陛下,奴家不敢,也不能。」

朱祁鈺暗道一聲可惜,那牙婆雖然徐承宗說是沒啥關系,但是朱祁鈺是萬般不信的。

若是陳婉娘去見牙婆,這不就是個餌了嗎?

然後就可以掉出一個國公來。

但是顯然這個餌朱祁鈺還沒下,魏國公就開始避嫌了,如此好餌,著實可惜。

朱祁鈺點頭說道:「嗯,帶兩名緹騎,願意逛逛就逛逛,不願意逛逛就可以回宮了。」

「陛下要舍了奴家嗎?」陳婉娘滿是幽怨的問道,這才相處了不到半個時辰,又要分開了。

朱祁鈺揉了揉陳婉娘的腦袋說道:「朕要去做的是國事,好了,回去等著朕。」

陳婉娘抿了抿嘴唇,湊到了朱祁鈺的耳邊低聲說道:「我等著陛下,早些回來。」

朱祁鈺拉著陳婉娘,卻低聲問道:「那晚娘是做那趵突泉,還是黑虎泉,還是珍珠泉呢?」

陳婉娘白皙的脖頸上立刻爬滿了紅潤,滿臉通紅,情不自禁,用極低的聲音糯糯的說道:「陛下又逗弄奴家…」

「陛下喜歡什么,奴家就是什么。」

趵突泉是濟南府第一大泉,有三柱鼎立、水涌若輪之奇觀。

黑虎泉是濟南府第二大泉,因水激柱石,聲如虎嘯而得名。

珍珠泉是濟南府第三大泉,曰大者為珠,小者為璣,忽聚,忽散,忽斷,忽續,忽急,忽緩,卻是四季不會斷絕,綿綿流長。

三泉其色各異,其中滋味,各有不同。

朱祁鈺拍了拍陳婉娘的胳膊,示意她先回去,陳婉娘一步三回頭,即便是隔著厚厚的帷帽,依舊能看到她眼中的那些不舍。

朱祁鈺還沒走到羊市口的時候,車駕便來到了他的身邊。

他上了車,錦衣衛從大街小巷的行人中,匯集了過來,護衛著車輛順著聚寶門離開了向著鳳台門而去。

他今天要去視察馬鞍廠,隨行的有於謙、李賢等人。

一來,是去看一下馬鞍廠的進度,最主要的是看一看工部右侍郎王巹的工作,做的到底如何。

二來,則是去看一看俘虜營的俘虜們的勞役和改造之事。

朱祁鈺笑著問道:「李賢,上次你看完了胡尚書寫的奏對題注本,對你的前兩問,有答案了嗎?」

李賢俯首說道:「臣愚鈍,至胡尚書題注本到的時候,方才領悟。」

於謙滿是笑意,陛下俗字俗文他李賢不明白,翻譯成道與名,相輔相成,李賢反而明白了。

不過胡濙不愧是四十年的大明不倒翁,官場常青樹,總是能最為敏銳的、最為精准的將陛下的話翻譯成大家都聽的懂的話。

「到馬鞍山還有段路程,你的問題可以接著問了。」朱祁鈺笑著說道。

左右閑來無事,朱祁鈺總是要回京的,那南衙諸事,總要有個人看管,李賢能在僭朝的時候,勉力維持了穩定,還是值得培養的。

而且他不在京師,北衙的鹽鐵會議成果寥寥,李賢那十四問,每一問,幾乎都問到了根子上。

比如投機,導致商品的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從有序差異,轉變為對立,最終變成絕對矛盾,這是財經事務,第一個社會根本矛盾。

比如貨幣本質和事實,也就是社會勞動和它表現的價值之間的差異,構成第二個根本矛盾。

李賢並沒有立刻問出第三問,而是俯首說道:「陛下,臣愚鈍,在詢問第三個問題之前,臣想在財經事務之事上有些愚見。」

「陛下不用大明寶鈔而用景泰通寶,臣以為陛下亦有輪廓文章。」

朱祁鈺點頭說道:「李愛卿有何高見?」

李賢趕忙俯首說道:「臣不敢當。」

「首先金銀銅鐵錫,乃是物料,累計供給,正因為其使用價值較低,交換價值極高,所以被定為了御制銀幣和景泰通寶的用料。」

「這樣一來,即便是有投機,哪怕是飛錢,本身也有一定交換價值,而不是像大明寶鈔那般,廢紙一堆。」

朱祁鈺點頭,涉及民生,再穩妥,也不為過。

大明財經事務是極為脆弱的。

李賢繼續說道:「其次,金銀銅鐵錫,不用短時間內大規模的換鈔,錢法比之鈔法,更加耐折耐用,大明不鑄錢印鈔,也導致了投機者的擅權。」

「定御制銀幣和景泰通寶的輪廓文章,乃是制斗斛量權,即便是投機者想要僭權,成本也極為高昂。」

「陛下,其實有很多前宋鑄錢,還在市集上流通,臣以為應當全都更換為景泰通寶。」

於謙想了想開口說道:「李御史,我提醒你,大明不是不鑄錢,寶源局雖然鑄錢不多,但是還能滿足朝貢賞賜所用。」

即便是每年鑄錢兩千萬枚,相比較三十億的需求來說,杯水車薪,但這是國家之制,大明是有這個制度的。

李賢的話如果被御史們聽去了,是要被抓著噴到致仕的。

「謝於少保教誨。」李賢驚了一身的冷汗,趕忙俯首說道。

朱祁鈺點頭說道:「你繼續說。」

李賢俯首說道:「其三,則是金銀銅鐵錫,供給大致固定,但是,一旦發鈔,則數量可以隨意增加,完全不受供需限制,面值雖小,但亦有利可圖,一旦有人仿制,隨意增發,怕是物價橫飛,介時真的是比天災還要恐懼。」

李賢督查私發鹽引之事,鹽引毫無疑問是一種貨幣。

鹽引漲跌,牽動多少民生?

朱祁鈺感慨萬千,李賢是有才能的,這是毫無疑問的,一旦朱祁鈺解釋了一些問題,他就會觸類旁通。

他點頭說道:「你把你寫的這三條,送於北衙,做題注本注解,的確如此。」

「那你得第三問是什么?」

李賢顫抖的問道:「陛下,於少保曾言,天下人人為私,陛下,臣請問,朝廷應該承認私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