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說啥他們聽啥。
陛下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朱祁鈺側著頭對於謙低聲說道:「朕在梳理叛軍俘虜諸事之前,完全沒有預計到,朕給他們吃飽飯,他們就會感恩戴德。」
朱祁鈺在京師保衛戰中,日給七升,軍士忘身赴難。(25章)
於謙笑著說道:「陛下的軍隊是精兵強將,是王師,每隊配三個火夫,這不能比的。」
「兩淮作戰,在揚州對峙之時,石彪生火做飯,本來頑固的揚州城守軍就投了。」
朱祁鈺當然知道這事,只是連連搖頭。
正統年間的軍士,在興文匽武的大旗下,真的很苦很苦。
作戰時每日給一升米,放到崇禎年間,崇皇都不敢這么玩。
崇皇打松錦會戰,每軍士每日還給三升米,每月給夾襖銀四錢呢!
石亨站在點將台上大聲的喊道:「俘虜營第十二營第一百二十三隊,開井有功,減勞役兩個月。」
「俘虜營第十營第十七隊到第一百二十七隊,押運煤炸十七萬斤入南京丙子庫,押解有功,減勞役一月。」
「俘虜營第七營共兩萬一千余人,褒獎一次!三次褒獎可減勞役一月。」
……
石亨念了一長串的減勞役的名單,這都是改造積極分子。
一些臟活累活急需要做的事,可以累計褒獎一次,三次褒獎可兌換減勞役一個月。
那些本來沒人想干的活兒,立刻就有人在干了,而且十分積極。
《卷》
朱祁鈺利用了一些小方法,充分調動了俘虜營的積極能動性。
「全體都有,回營之後,做好每日的批評會和褒獎會,解散!」石亨大聲的喊道。
等到俘虜營有序離開校場之後,石亨緊走了幾步,他剛才就看到了陛下過來了。
朱祁鈺不住的點頭說道:「這俘虜營,倒是有模有樣的,有獎有罰,不錯。」
石亨滿是笑容的說道:「那還不是陛下教誨有方?我哪會這么多主意啊,又是褒獎令,又是批評會和褒獎會的。」
「讓他們自己罵自己,這種招數,也就陛下能想出來。」
朱祁鈺眉頭緊皺的說道:「你的意思是朕特別損,是吧。」
石亨連連搖頭說道:「那沒有,陛下您自己個兒說的。」
朱祁鈺滿是笑意,石亨打仗的時候是個得有人看著點、否則就帶頭沖鋒的勇將,但平日里,倒是個樂子人。
朱祁鈺笑著說道:「走,去看看他們開褒獎會。」
批評這種事,大軍去做,會有抵觸心理,但是讓他們自己去做,就沒那么多的麻煩事了。
對每天服苦役不認真的俘虜,進行批評,這當然是朱祁鈺抄的方法論了。
石亨每天都會到俘虜營查看,所以俘虜營的俘虜,幾乎每天都能看到石亨。
但是石亨身邊那位英氣逼人的貴人,他們就從來沒見過了。
李賢他們也沒見過,李賢不負責僭朝戎政。
每一隊圍成一個大圈,隊正就開始點名批評,如果說的不對,被點名的人可反駁。
但是隊正會讓所有人都舉手,看多數人,認為隊正說得對,還是被批評的人說得對。
俘虜營極為民主,充分貫徹了俘虜管俘虜的指導方針。
朱祁鈺駐足聽了他們的批評會,倒是有趣。
無論是褒獎會還是批評會,四武團營多數軍卒也會參加。
朱祁鈺聽完了批評會,並未離開,還有戰俘訴苦。
戰俘來自天南海北,卻受著同樣的痛苦,也都同樣受凍、挨餓、受辱、挨打。
這其實也證明普天之下,都存在著兩種人,一種是欺負人的人,一種是受人欺負的人。
被欺負的人很多。
最後這個訴苦會,要解決三個問題:誰才是欺負他們的人?誰才是敵人?誰才是應該效忠?
答案顯而易見,他們被拉了壯丁,從貴州、湖廣、兩廣地區拉到了南京城下,這不是大明欺負他們,而是一些篡權的家伙在欺負他們。
篡權的人,才是敵人。
那誰才是值得效忠的人呢?自然帶著王師平定叛亂,戡定兵禍的陛下。
朱祁鈺之所以要石亨搞這個訴苦的會,完全是為了徹底粉碎俘虜們復叛的可能,徹底瓦解和摧毀他們的抵抗意志,踏踏實實,安安靜靜的服完勞役,重新做回一個大明人。
朱祁鈺聽完了訴苦大會,長嘆了口氣離開了俘虜營。
「這幫蠢貨,差點就把天給捅了個大窟窿出來!」朱祁鈺出了俘虜營,惡狠狠的說道。
可不就是差點就把天給捅破了嗎?
要是這場叛亂平息的再慢一些,大軍來的再晚一些,這二十五萬叛軍,就是不遜於王恭廠火葯庫的大雷,稍有不慎,就是炸的江南這個最富饒的地方,滿目瘡痍。
朱祁鈺收拾的時候,不知道要廢多大的功夫。
一個掌令官從遠處踏馬而來,翻身下馬,行了個半禮說道:「陛下,京師來信。」
朱祁鈺接過了信件,笑著對於謙說道:「南京傳來了消息,朕前腳剛走,就發生了通倭之事,盧指揮使抓了三戶海商。」
於謙面色凝重的說道:「還有人找死?」
陛下的刀子不夠鋒利嗎?怎么會如此不知死活?
李賢也是眉頭緊皺,按照他的理解,經過了媚香樓之事後,他們斷然不敢如此才對。
勢要豪右之家膽子要大,早就自己當叛軍的頭頭鬧鬧了。
造反他們不敢,但是借著造反的膽子很大。
石亨俯首說道:「陛下,要不要調派點四武團營回京時,只有緹騎在京,有些人心浮氣躁。」
朱祁鈺拿著軍報搖頭:「是徐承宗找的托兒,假的,故意嚇唬人的。」
「徐承宗大概要把南京城搞得雞飛狗跳,上下不寧,人心惶惶才罷休。」
「惡人啊,還是得惡人磨。」
摧毀敵人意志的手段有很多,朱祁鈺搞得褒獎、批評、訴苦會是一種,魏國公徐承宗搞得是另外一種,風聲鶴唳、草木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