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陛下,臣請清田厘丁!(2 / 2)

胡濙笑眯眯的反問道:「給事中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

這個問題,它不好回答。

成章說真的不知道,是不學無術,假不知道,那是故意欺瞞。

胡濙四十年的常青樹,上次被都察院的御史賀章摁著腦袋承認自己無德,他雖然時常說自己無德,但是他可是六部尚書,心里能沒點脾氣?

這一句話,就問的成章進退兩難。

成章不願意作答,正准備歸班,朱祁鈺坐直了身子問道:「余事修提,成給事中,你是真的不知道嗎?」

成章打了個哆嗦,俯首說道:「臣誠不知,洪武十九年舊事,歷經靖難,文章散佚,臣不曾修史,對此所知不詳,臣惶恐。」

朱祁鈺點頭說道:「這樣啊,那成給事中,就再去翰林院學兩年吧。」

這不是革職,是讓成章去翰林院再讀兩年書,翰林院現在考算學,真的去讀書,就要面對七天一小考,一月一月考,六月一大考,一年一歲考的數學考試了。

「那楊御史知道嗎?」朱祁鈺繼續問道。

監察御史楊穟俯首說道:「臣知道,但是臣並未以違反祖制彈劾戶部左侍郎。」

楊穟和成章攻擊的角度不同,立場也不太相同。

朱祁鈺點頭,認可了楊穟的觀點。

大明的災傷是個玄學,到底有沒有?規模有多大?朝廷不知道。

都察院的御史不願意去查,也不是都察院的御史懶惰,懈怠。

而是這個去地方核查災傷、田畝、丁口的差事,但凡是去,就得面臨李賓言在山東的局面。

最好的結果就是和地方官員沆瀣一氣,否則性命不保。

景泰四年的今天,已經有兩百萬余頃田畝,無法征稅了,卻是事實。

「都察院既然不願意查,那就讓緹騎去查,暗中走訪好了。」朱祁鈺坐直了身子,確定的說道:「事體相類者,俱照太祖舊例即是。」

陳鎰趕忙站出來說道:「陛下,此事乃是外廷之事,何故動用錦衣衛呢,錦衣衛乃是國之重器,豈可擅動。」

錦衣衛雖然是法司,但實質上,它是軍隊性質的,如果讓錦衣衛去稽查各地災傷之事,那必然是一陣陣的雞飛狗跳。

都察院的權力就拱手讓人了。

陳鎰作為總憲,當然不能看到都察院權力流失。

王文收回了自己的腳步,雖然陳鎰是左都御史,但是他王文在文淵閣也是掛的左都御史職位,若是這陳鎰護不住都察院的權力,只能他出馬了。

就跟於謙要保住陳汝言在兵部好好干活一樣。

在其位,謀其職,是臣子的本分。

朱祁鈺笑著說道:「這樣啊,朕還以為都察院非常為難呢,若是戶部收到災傷奏疏,都察院可不能推諉啊。」

「臣遵旨。」陳鎰趕忙俯首說道。

張鳳的奏議還沒有完,他高聲說道:「陛下,臣請清田厘丁!」

圖窮匕見。

張鳳的這個奏議,是戶部部議出的結果,他們認為是時候到了清田厘丁的時候了。

南衙的李賢在叛軍手下的時候,就進行了南直隸的清田厘丁,雖然不夠精准,但是也比北衙這八十年如一日的清田厘丁要精准了數倍!

難道北衙還不如南衙僭朝的一個貳臣賊子忠誠嗎!

那指定不能。

張鳳此言一出,成章等人才知道戶部到底要做什么了。

清田厘丁,連僭朝都能做,如果大明朝廷不能做,那豈不是說大明朝廷還不如南衙偽朝呢?

「准!」朱祁鈺看了一眼張鳳,隨後看向了金濂,顯然清田厘丁是金濂要張鳳做的。

金濂身體不太好,戍邊多年,又是走南闖北,把金濂折騰的夠嗆。

不是人人都像胡尚書那么擅長養生之道。

金濂已經在謀劃著給戶部找一個接班人了,而且還要借著清田厘丁的大功,將一個擅長戶部諸事的左侍郎捧上戶部尚書。

「金尚書,朕記得你有軍功在身。」朱祁鈺忽然提到了一件事。

金濂發愣,隨即出班俯首說道:「臣的確有軍功在身。」

「朕賜你沭陽伯,以獎功勛。」朱祁鈺點頭說道。

朱祁鈺並不是不讓文官封爵,前有於謙文安侯,後有金濂沭陽伯,不過這個沭陽伯,卻不是世襲,類似於終身榮譽一樣的獎勵。

這並非朱祁鈺臨時起意,而是禮部遞上來的。

國朝財經事務初行,剛走上正軌,金濂的身體已經不太行了,又根本不可能此時致仕。

太醫院診斷說能挺過下一個冬天,就是天幸了。

天人五衰,不是葯石可以治愈的,朱祁鈺先把這個沭陽伯賜下了。

金濂完全不知道此事,呆滯了一下,俯首說道:「臣受之有愧,寸功未立下,未有漢馬功勛,豈可封爵?臣請陛下收回成命。」

朱祁鈺十分確定的說道:「在寧夏參贊軍務,與諸將論兵,指授方略,無不取勝,算不算軍功?並教以軍士習射演武,寒暑不斷。這種亦文亦武算不算軍功?南征福建,與寧陽侯抵背殺敵,算不算得軍功呢?」

「朕以為算,特賜勛爵。」

這是個流爵,並非世爵,只是個嘉獎。

金濂只能俯首顫抖不已的說道:「臣謝陛下隆恩。」

朱祁鈺笑著說道:「朕從不虧待有功於社稷之臣工,無論文武。」

賞罰是皇帝最重要的手段,無論有多少的潛規則,賞罰只能由皇帝定,不能假手於人。

金濂本身亦文亦武,還記得郕王府的時候,金濂拿著手銃試槍,一轉眼,快五年的時間了。

金濂是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的,所以他才推出了張鳳去做清田厘丁之事,就是想打破暗流涌動的規定,想讓戶部出身的戶部官員,成為戶部主事,達到一種人盡其才,才盡其用的局面。

朱祁鈺笑著說道:「讓年輕人多擔一些擔子。」

金濂再俯首說道:「臣領旨。」

陳鎰猶豫了下站了出來說道:「陛下,臣以為蘇州省定首府於徐州,是不是有所不妥啊。」

「有何不妥?」朱祁鈺十分平靜的問道。

終於談到了南直隸拆分的大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