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好人就該被槍指著(2 / 2)

袁彬看到了府衙之外的三層茶樓上,有人在觀望,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才會這般說。

誰在觀察他們?

自然是解禎期、孔誠毅等意見領袖,他們站在街角茶樓三樓的憑欄里,看著這作鳥獸散的一幕。

解禎期一拍手憤怒的說道:「烏合之眾!」

解禎期對顏裴是有期許的,希望他能夠折騰出點動靜來,開始的很順利,但是過程居然走向了另外一條方向。

孔誠毅呆滯的說道:「那我們怎么辦?」

「我看到了李賢的轎攆。」貝琳眉頭一皺,努了努嘴,街角出現了一頂轎攆,有四五個緹騎抬著一把轎子。

「我們自己上嗎?」解禎期看著李賢的轎攆猶豫不定的問道。

貝琳低聲說道:「還是不要了,攔朝廷命官的轎攆,若是無大冤大屈,那是要先挨四十大板的。」

這是設計好的劇情,李賢今天出現在市舶司的門前,就是李賓言和李賢故意設計做的局。

貝琳此時應該繼續拱火的,但是貝琳已經在這茶樓坐了半天,他最終決定不按著劇情走。

因為轎攆里,坐的真的是李賢。

貝琳不是怕這幫倒霉家伙招惹災殃,而是覺得李賢已經夠倒霉了,如果這茶樓里的讀書人一擁而上,李賢會有危險。

但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就不是貝琳能夠決定的了,解禎期一咬牙一拍憑欄,帶著一幫讀書人就沖出了茶樓,攔住了李賢的轎子。

李賢停下了轎攆,從轎子里走了出來,笑著說道:「雲庵公為何要攔我的轎攆?」

李賢認識解禎期,這個人四處活動,李賢還見過解禎期幾面。

風吹過了街道,整個市舶司門前的大街,充斥著名叫尷尬的空氣。

尬住了。

在原來的設想里,一旦群情激奮,錦衣衛立刻把李賢扛起來,和市舶司門前的緹騎們匯合一處,然後將所有鬧事的筆正、士子們抓捕歸案,扔到煤井司去做苦役,改造一下。

但是解禎期攔了轎子是攔了,可是終究是沒有下定決心,一擁而上。

毆打朝廷命官,這是造反。

李賢看著解禎期氣喘吁吁,瞪著眼說道:「雲庵公的眼疾好些了嗎?」

李賢沒話找話,要不然太過於尷尬。

「啊,已經好多了。」解禎期拳頭緊握,往前探出了半步,大聲的說道。

「那雲庵公尋我有事嗎?」李賢歪著頭問道。

解禎期一言不發,他發現自己有點奇怪,雖然金主們被捕了,但是事情怎么會發展到這一步呢?

他把筆正士林們聚集在一起,本來的目的是通過風力,將李賢和李賓言這兩個人趕走。

若是能把金主救出來最好,就不出來,頂多換個金主就是。

可是事情,怎么一步步的變了模樣,就變成了進攻大明松江市舶司的府衙,毆打朝廷命官呢?

上當了,解禎期發現了一些端倪,才在最後關頭選擇了收手。

在氣氛尬住的時候,李賢邁出了一步,笑著說道:「若是無事,那我就去府衙辦事了,雲庵公,你真的沒事嗎?」

李賢一步步的走過了這些筆正、詩豪們分開的路,他其實是有些緊張的,但是這幫人似乎並沒有發動的意思。

這讓李賢有點失望。

李賢走的時候沒有注意腳下,剛才人群散去的時候,腳下有一圓木,他踩到了上面,突然趔趄了一下,解禎期下意識的伸手去拉。

這一伸手,情況變得糟糕起來,周圍的人以為是動手的信號,便沖了上去。

群情激奮,砰砰作響,李賢抱著腦袋,因為早就知道可能會有沖突,他里面其實穿了一件棉甲,倒是沒多疼。

李賢被飽揍了一頓,身上都是腳印。

動手的人都被抓了起來。

李賢坐在市舶司的府衙里,攤在椅子上,徐承宗聞訊趕來,完全是幸災樂禍。

袁彬是被緝拿入府的,此時他也站在府衙之內。

徐承宗歪著頭對袁彬說道:「我當初說什么來著?我們都得離遠點,你看看他倒霉的時候,是不是把人給連累了?」

李賢攤在椅子上,齜牙咧嘴的說道:「挨打的不是你是吧!」

李賢看著天花板,尋思了許久說道:「把人都放了吧。」

徐承宗呆滯的說道:「憑什么啊,好不容易抓到的!他們毆打朝廷命官,憑什么放人!不放!」

袁彬認真的思考了下說道:「我懂了,李賢的意思是,他們打了人,如果我們把他們放了,他們就會覺得不過如此,犯更大的錯誤。」

袁彬此話一出,眾人皆點頭。

李賢搖了搖頭說道:「不,我的意思是,我們做的事不對,我們是朝廷命官,掌管公器,怎么能這樣鼓噪他們做下錯事呢?」

「我們如果這么做,是不對的。」

「我們都錯了,陛下當初在煙雲樓、媚香樓,目的都是為了告訴他們這樣做是不對的。」

「我們這是在鼓噪他們犯法,這是我們的錯誤。」

李賢的意思很明確,朝廷制定了斗權印義,他們作為朝廷命官,應該維護的是斗權印義,而不是鼓噪他們犯法。

翻譯翻譯,就是好人就該被槍指著,好人就該被罵。

李賓言看著李賢笑著說道:「那你這頓打,豈不是白挨了嗎?」

「還是李賢你覺得,如果沒人鼓噪,他們就不會這么做?是因為我們鼓噪他們,還是他們本來就要這么做?」

「惠山榕園的集會,是我們的人組織的嗎?還是今天顏裴給錢讓游墮之民,圍攻府衙?這些是我們讓他們做的嗎?」

「是他們自己。」

「我們做的只是將事件的危害,降到最低。」

李賓言的意思很明確,他們的鼓噪,只是將矛盾揠苗助長,提前爆發了而已。

斗爭也要講究方式方法,難道任憑他們胡作非為,把事情越鬧越大?

李賓言繼續說道:「李賢,任憑他們如此胡作非為下去,對朝廷有益,對大明有益嗎?」

「並沒有。」

李賢坐直了身子說道:「不,我的意思不是這樣的,我們應該學習於少保那般,仁者才能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