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舌戰群儒,醉翁之意不在酒(1 / 2)

朱祁鈺召開了關於設立大明十大歷局,分科研修的專題朝議,在凈鞭三聲響之後,朝官入殿。

很快,盧忠作為糾儀官,就走進了朝堂之內,俯首說道:「陛下,外面有近七十余名朝官,未曾著朝服,而是穿的儒袍,端著朝服。」

「讓不讓他們進殿?」

已經進殿的六部明公和幾位大學士,顯然已經提前知道了。

朱祁鈺手里拿著幾分奏疏,並不是很驚訝,平靜的說道:「讓他們進殿吧。」

這件事朱祁鈺昨天晚上已經知道了,興安在燕興樓和太白樓聽到了他們的計劃。

這次朝天闕,朝臣們玩真的了。

他們脫掉了官服,作為儒生上朝,意思很明確,這個官可以不當,但是陛下的理必須說通。

為什么要設立歷局,為什么要奉祀墨子,否則這個官,不當也罷。

他們知道會觸怒皇帝,甚至可能會死,但是他們依舊做了。

眾多身著儒袍的官員入朝。

「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眾臣見禮。

朱祁鈺點頭說道:「平身,朕躬安,倒是明天就被你們氣死了。」

胡濙站直了身子,出班說道:「陛下,臣有幾言想說。」

「講。」朱祁鈺看著胡濙,倒是頗為意外,他還以為自己要孤軍奮戰,結果胡濙首先申請出戰。

即便是胡濙要灑水洗地,劉吉不也是在京嗎?

劉吉出來胡攪蠻纏不就夠了嗎?但是居然是胡濙親自出場。

胡濙俯首領命,轉過身來說道:「今日,奉天殿內,胡某,一人和你們七十人,掰扯掰扯道理,來,你們之中誰是領頭的人?」

東閣大學士陳循站了出來,深吸了口氣說道:「我。」

胡濙看著陳循的儒服說道:「好。」

胡濙轉過身來說道:「陛下,臣僭越,臣年歲大了,請旨陛下賜座,這場辯論的時間必然不會短,臣怕體力不濟。」

朱祁鈺看著胡濙的樣子,這是准備舌戰群儒不成?

「賜座。」朱祁鈺對著興安說道:「搬兩把軟篾藤椅來。」

胡濙繼續說道:「陛下,臣僭越,臣怕他們欺負臣年事已高,精力不濟,輪番上陣,臣要是再年輕十歲,也就罷了,現在怕是應付不過來了,就以陳循一人論辯。」

「但是陳循若是辯不過臣,可以請身後諸多儒生商議再辯。」

胡濙的意思是,他歲數大了,讓所有的儒生一起上,他趕時間。

朱祁鈺看著信心十足的胡濙說道:「准。」

胡濙坐下,示意陳循也請坐,陛下賜了兩把藤椅。

於謙看著這一幕,也是哭笑不得。

陛下被天下罪之的時候,於謙是打算把自己賣了的,但是看起來,胡濙還不打算讓他於謙舍身成仁。

劉吉站在了胡濙身邊,笑著說道:「陳學士,咱們先說話,若是罵的難聽了,可不能打架,胡尚書歲數大了,要打架找我。」

「你一言,我一語,不得避而不談,既然講道理,咱們就不能胡攪蠻纏,把舌頭捋直了,一是一,二是二如何?」

劉吉跑去長江撐船去了,曬得有點黑瘦,但是卻是十分的有力,要知道撐船那可不是誰都能干的事兒。

「有辱斯文!」陳循一甩手說道:「自然是一是一,二是二。」

胡濙閉目良久,睜開眼說道:「陳學士,我來問你,墨翟是不是禽獸?」

「自然是禽獸也,這是孟聖人說的,否則我就不會反對奉祀墨翟了。」陳循理所當然的說道。

胡濙立刻追問道:「為何?」

陳循想了想回答道:「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子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

胡濙嗤笑一聲說道:「陳學士,我再來問你,你是不是朝廷命官,你身後身穿儒袍的官員,是不是朝廷命官?」

陳循眉頭緊皺,他發現自己從開局就陷入了對方的話術圈套里,但是已經陷入了陷阱之內,他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是。」

胡濙厲聲說道:「那你們今日之行為,身為朝廷命官,穿儒袍入奉天殿,你們眼里還有陛下嗎?楊氏為我無君,爾等今日之作為,是不是無君?」

「君臣之義,實同父子,就連起於遼東的金國,都有朝服而跪,乃見君父禮,爾等不穿朝服,連金國的蠻夷僭朝都不如嗎?還有沒有禮法?是不是無父?」

「孟聖先秦時說楊氏為我無君,墨子無父,禽獸也,時至今日,儒生也變成了這副模樣!是不是禽獸也!」

陳循已經猜到了胡濙要說什么,但是坐辯之前,就已經提前說了規矩。

陳循回頭看著群臣,但是這幫儒生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商量了半天,湊到了陳循耳邊嘀咕了半天。

胡濙則是老神在在,閉目養神。

陳循聽完之後,認真的思考了半天說道:「兼相愛,腹?以墨者之法殺子,方為無父,你這是詭辯!」

「哦?那就是承認無君了嗎?」胡濙立刻反問道。

陳循趕緊說道:「我等已經脫了朝服,以儒生論大義,自然不是無父,太祖高皇帝賜六科給事中封駁事之權,行封駁事,乃是朝廷行制,並非無父。」

胡濙靠在藤椅上,他本來以為是四腳方凳,沒成想,皇帝直接給了個軟篾藤椅,靠著的確舒服。

他探著身子問道:「陳學士,諸位儒生,到底誰在詭辯啊!」

「食君俸祿,為君分憂,乃君臣大義,不為陛下分憂,以儒服上殿,是行制還是逼宮啊?」

胡濙從一開始就下了套給陳循,陳循已經落到套里,無論他怎么說,今天這件事,他們端著朝服以儒服進殿,多少有點逼宮的味道了。

陳循立刻激動的站了起來說道:「你不要憑白污人清白!我等何時逼宮了!我我我…」

胡濙靠在藤椅上,看著陳循站了起來,這第一陣陳循已經輸了,因為陳循已經站了起來,失了分寸。

不能承認無君無父,更不能承認自己在逼宮,胡濙以墨子禽獸也,辯的陳循站了起來。

胡濙眯著眼揶揄的問道:「哦,什么清白?大約就是竊不是偷的清白?讀書人的事兒嘛,竊不是偷。」

竊不是偷,這個典故是陛下第一次說的,具體什么典故,胡濙並不清楚,但是,連徐承宗都會用這個典故(388章開頭徐承宗調侃李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