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站著喝酒穿長衫的孔乙己(2 / 2)

於謙是個很寬仁的人,但是這次的事兒,讓於謙頗為的惱火,這是拿國家公器和秩序當做謀私利的工具,這是絕對不允許出現的亂象。

「這個迅哥兒是?」胡濙看著最後的署名疑惑的問道。

朱祁鈺言簡意賅的回答道:「筆名。」

的確是筆名,而且不是他朱祁鈺的筆名。

「臣明白了。」胡濙還以為是自己勸陛下慢慢來奏效了。

畢竟皇帝罵天下讀書人有所不妥,但是套個筆名,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

丘濬終於來到了講武堂聚賢閣,他走進了御書房,看到了於謙、石亨、胡濙和陛下正在商量著什么,趕忙三拜五叩大聲說道:「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

「朕躬安,賜座。」朱祁鈺坐直了身子。

這個丘濬的長相方方正正,很是瘦弱,衣服很是破舊,鞋子一看就是穿了許多年,當然他人窮志不窮,但是站坐都很直,一身的正氣。

怪不得海瑞要奉丘濬為師。

「你的書朕大約看了看,很不錯,這次的事兒,不要有什么心理壓力,好好備考,若是有人在國子監為難你,你就跟吳敬說。」朱祁鈺笑著說道。

丘濬松了口氣俯首說道:「謝陛下盛贊。」

書不錯,已經是很高的評價了,畢竟還沒寫完。

朱祁鈺想了想說道:「江尚書當初並不知情,也是事後才得知,但是會試已經過去了,必然不可能給你補錄進士。」

這是秩序的一部分,江淵時候掰扯清楚這件事,已經離景泰二年的科舉很久了。

但是南衙平叛是頭等大事。

「但是下次明年科舉,定然不會發生這等事了。」朱祁鈺笑著說道。

「這本書一百六十卷,一定要寫完它。」朱祁鈺拍了拍丘濬寫的書說道:「好書。」

「學生領旨。」丘濬奏對之後,離開了聚賢閣,雖然沒說幾句話,但是丘濬知道,自己這次考試,不會被江淵針對。

陛下說的。

京師的風波在半天之內,便偃旗息鼓了。

有的人被送進了北鎮撫司衙門,等待秋後問斬;有的人被罰了俸,每日都要到石景山去做苦工;有的人則是暗自慶幸,自己沒有稀里糊塗的參和到這種事中。

這場風波並沒有引起太多的波瀾,因為陛下只是在欽天監的十大歷局之中的器歷局,設置了一尊奉祀墨翟的塑像,再無其他。

立刻馬上,一篇名叫《孔乙己》的文章,橫掃了整個京師的文壇。

這是一篇罵人的小說,它的篇幅不是很長,但是句句誅心,立刻在京師掀起了一輪討論的熱潮,俗文俗字寫的,所有人都能聽得懂。

這名名叫迅哥兒的人,用辛辣的文筆,將這些人的面目刻畫的栩栩如生。

而仕林也展開了一片炙熱的討論,尤其站著喝酒穿長衫的孔乙己這一形象。

諸多筆摩拳擦掌,准備駁斥孔乙己的形象。

胡濙在這些筆正還沒有發力的時候,引用《論語》之中的一件舊事,豐滿了孔乙己這一形象,堵上了這些筆正的嘴。

孔子有個弟子叫做顏回,乃是孔門七十二賢之首,號復聖。

顏回死後,顏回的父親顏路,請求孔子厚葬自己的兒子。

顏回的父親請求是:他自己置辦棺,請孔子置辦槨,一起合葬顏回。

因為顏回自從十三歲後就跟著孔子,終生師事之。

那時候是講究厚葬的時候,有棺無槨,會被人笑話。

顏回父親的請求,並沒有被孔子答應,因為要厚葬顏回,孔子就得賣掉自己的車。

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槨。吾不徒行以為之槨。」

「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徒行也。」

孔鯉,字伯魚,是孔子的兒子,早喪。

孔子說:雖然顏會和孔鯉,一個有才一個無才,但各自都是自己的兒子。

孔鯉死的時候,也是有棺無槨啊。

我沒有賣掉自己的車子步行,而給自己的兒子買槨。

因為我做了士大夫之後,是不可以步行的。

顏回父的請求太過分了!

怎么可以請求孔子賣掉車,去給終身侍奉自己一生,坐下第一弟子,七十二賢人之首,號復聖,儒家五聖人之一的顏回,置辦槨下葬呢!

沒有車,這還讓孔子怎么做士大夫?!

後來門人們還是給顏回置辦了槨,和顏回的父親一起風光大葬了顏回。

這個時候,孔子又說了:「回也視予猶父也,予不得視猶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

意思是:顏回對待我就像是對待父親一樣,難道我對待他不能如同兒子?

陷我於不仁非議的,正是你們這幫弟子啊!

這都是論語里面的內容,胡濙挨個注解,最後下筆寫題注道:「顏路只是一個流俗知見的凡夫俗子,根本不懂禮法,如何做得顏回的父親呢!而孔聖對禮法的追求,是嚴格的。」

都站著喝酒了,還要穿長衫,不就是對禮法的嚴格遵守嗎?

胡濙用的是儒家經典,注解沒有任何的偏見,這件事就是如此。

胡濙的注解,可謂是陰陽怪氣到了極點。

那些打算批駁站著喝酒穿長衫的孔乙己形象的人,立刻選擇了閉嘴。

不閉嘴也沒辦法了,胡濙的注解還只是陰陽怪氣,一旦批評孔乙己的形象不對,那胡濙立刻會把孔子這件陳年舊案拿出來。

到時候就是掰扯儒學至聖先師二聖的孔子和顏回了。

胡濙這則先秦小故事發表之後,再沒有人批評孔乙己了,筆正們,只能沉默。

辯不過這胡濙,這人實在是太懂禮法了。

胡濙嘆息,只能說這幫人,不太經打。

他手里還握著一則先秦小故事,說的是孔子和子路二人,窮於蔡、陳之間,卻是派不上用場了,讓胡濙非常的遺憾。

胡濙一如既往的專業。

陳鎰看著這場罵戰,啼笑皆非,閑的沒事干,為什么要和胡濙掰扯禮法,掰扯的過胡濙嗎?

只是他看著賣車,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車駕。

陳鎰從張秋回京師,在朝陽門外,他的車駕被路過的窮民苦力的推車壓壞了頂,那個窮民苦力跪在地上,請求饒命。

陳鎰讓隨從幫苦力把推車一起送回去,讓車夫拉去修好,當時陳鎰選擇了步行回家,隨後面聖之後請旨去了河套。(279章)

他在河套和徐有貞,倆摳腳大漢在張秋治水、在河套治水的事兒,哪有什么斯文和禮法可言!

也不知道徐有貞的景泰安民渠,到底修的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