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重病初愈上前線,心中大仁安地方(1 / 2)

奪門之變,沒有贏家。

明代宗輸了,以明代宗為首的朝臣們輸了,奪門的投機者們,最後的下場都不太妙。

朱祁鎮贏了嗎?

朱祁鎮也沒贏。

朱祁鎮復辟的年號是天順,史學家用了八個字去概括,忠臣不忠,天順不順。

在奪門之變後,朱祁鎮面對朝政,什么決定都做不了。

先後流放了徐有貞,殺死了石亨,逼反了他的大太監曹吉祥和曹欽,給朱祁鎮開門的指揮使門達、逯杲都被坐罪。

甚至在土木堡之變的喪亂中,保住了朱祁鎮性命的袁彬都被坐罪。

黨爭如同海浪一般,一波接著一波,從未平息。

這是忠臣不忠。

在天順的八年時間里,一共發生了十八次人相食的大飢荒,朝中非議不斷,欽天監許敦最終也沒抗住,被坐罪抓到了左鎮撫司。

景泰年間,小心安撫的苗、彝民,終於無法忍受戥頭的殘忍朘剝,在朝中權力空前混亂的情況下,爆發了雲貴川湖廣黔的苗、彝大起義。

這是天順不順。

外廷黨禍盈天,民間起義不斷,復辟之後的稽戾王能做什么呢?他什么都做不了。

一如土木堡天變的時候,他什么都做不了一樣。

徐有貞當初被流放到了雲南,拿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在金齒宣慰司留下了一些水利工程。

現在徐有貞一如歷史上一樣,再次來到了雲南,不過這次,他到雲貴是帶著奇功牌來的,而且想要在雲貴川黔再拿一塊奇功牌。

徐有貞放下了手中的題本,感慨萬千的說道:「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不說二十萬里水路的遠景目標,即便是我們把這四萬里水路疏浚。可以讓商賈在冬春季把貨物運到雲貴來,在夏秋季把雲貴的貨物運抵南京、松江府…」

徐有貞停頓了下說道:「對南衙十四府是一件幸事,對雲貴是一件幸事,對大明更是一件幸事,對商賈是一件幸事,對庶民百姓更是一件幸事。」

「於少保真的是國之柱石啊。」

雲貴的路不好走,如果能夠徹底打通水路,對西南地區的長治久安積極作用,利在千秋。

二十萬里的水路的國之長策是於謙提出的,這四萬里水路的疏浚也是於謙在南衙的時候制定的。

為此陛下還專門為三皇子取名為朱見浚。

徐有貞一時間有些沉默,在他為了一點點景泰安民渠的成績沾沾自喜的時候,於謙站的高度已經遠遠的超過了他。

農庄法從來不是一抓就靈,各地的主要矛盾各不相同,雲貴川黔主要是交通矛盾,南衙是勞資矛盾,而陝西、陝西是地狹人眾的矛盾。

於謙在陛下剛到達他不太忠誠的南衙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一情況,各地的主要矛盾各有不同。

「那是,要不是於少保呢?」朱瞻墡笑容滿面的說道。

徐有貞想了想說道:「殿下,徐某得去治水了,這說一千道一萬,不如走兩步,我的到險灘親自看看,這烏江到重慶府的疏浚,交給我吧。」

「多久?」朱瞻墡忽然開口問道。

徐有貞離開的步伐為之一頓,想了許久說道:「五年吧。」

朱瞻墡搖頭說道:「太久了。」

「很快了。」徐有貞眉頭緊皺的說道。

朱瞻墡平靜的說道:「頂多給你三年的時間,等不了五年了。」

「嗯,我知道了。」徐有貞點頭離開了遵義府的府衙,騎了一匹快馬直奔鎮天洞而去。

不是襄王朱瞻墡等不了五年的時間,是雲貴地區的百姓,等不了三年的時間。

羅炳忠挽了挽衣袖說道:「不是說這徐有貞是稽戾王的鷹犬嗎?我看他為陛下盡忠也是絲毫不惜力,這剛到,連接風宴都不吃。」

朱瞻墡搖頭晃腦的伸出了一根手指搖動著說道:「這你就不懂了。」

「哦?怎么講?」羅炳忠眉頭輕挑的問道。

朱瞻墡老神在在的說道:「天下熙熙攘攘,為的不過是名利二字,其他都靠邊站,說到底,這天底下最不可靠的就是人心,最可靠的也是人心。」

羅炳忠眼神閃爍的說道:「嘿,殿下,您介個都把咱繞糊塗了。」

朱瞻墡想了想,負手而立說道:「孤舉個例子你就懂了。」

「我們且不論這徐有貞,就說說孤。」

「羅長史啊,孤勸降黃龍、韋保叛亂,保住了八千叛軍,你怎么看?」

羅炳忠俯首說道:「殿下真乃是重病初愈上前線,心中大仁安地方啊!」

羅炳忠這可不是說胡話,他可是看著朱瞻墡一點點的瘦了下來,從大胖子,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這重病的這一個月的時間里,羅炳忠看著襄王的樣子,還以為他挺不過去了,他甚至都寫好了訃告,就等襄王咽氣了。

這一個月,襄王忽冷忽熱,嘔吐不止,甚至頸部、腋下、胸壁、腹股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腫大,在床上不得動彈,燒起了好幾個時辰下不去,下去了好幾個時辰體溫起不來。

這猛地瘦下來像毛毛蟲一樣的肥胖紋都出現了。

可是這病剛剛好了些,朱瞻墡就從貴陽府火速趕到了遵義府,甚至到遵義府的時候,朱瞻墡依舊是卧床的狀態,但是依舊撐著身子,完成了和叛軍的談判。

羅炳忠的這句贊嘆,是真心實意的。

「屁精。」朱瞻墡用鼻子哼了一聲說道:「你是這么想,可是有些人不這么想啊。」

「有人這襄王人在貴陽,勸降了八千軍,還把他們保了下來,這是要做什么?私蓄軍士,這是要造反啊!」

羅炳忠瞪大了眼睛,他是親眼看到朱瞻墡什么模樣來到的遵義府,又是何等模樣主持了勸降工作。

他手抖了幾下,呆滯的說道:「不能夠啊,連臣都不敢這么想啊!」

朱瞻墡搖頭晃腦的說道:「可是有的是人,是這么想!」

「當初文皇帝騎兵的時候,只有八百軍,這可是八千軍,雲貴地區天高皇帝遠啊。」

「你信不信這朝中有人會用這個法子彈劾孤?」

「信。」羅炳忠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木然的點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