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勞動使人自由,工作賦予人權(1 / 2)

朱祁鈺其實很喜歡石璞這樣的人,話不多,悶頭干,為了建設新大明,整日里忙忙碌碌的奔波著。

他希望石璞這樣的人,能夠有幾句怨言,可惜,石璞為代表的大明工匠團體,似乎很少願意發聲,陛下給多少,就拿多少。

其實朱祁鈺這里就是想錯了,沒有怨言的主要原因是,大明皇帝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朕記得崖山有石刻,曰:鎮國大將軍張弘范滅宋於此。」

「文明不是不可能消亡的,就如同今日之羅馬,昔日之唐宋,今日都作古,胡元入主中原。」朱祁鈺開口說起了往事,讓聚賢閣內的群臣陷入了沉默之中。

崖山海戰,宋丞相陸秀夫背著幼帝跳海自殺,十數萬人共赴難。

自此宋朝斷滅,胡元入中國百年而竊據神器。

即便是朱元璋捏著鼻子認了胡元的正朔,可是在大明,華夷之辯依舊是主流,元的國號是大元,但是很多時候,大明的奏疏和文牘之中,都是以胡元相稱。

朱祁鈺接著開口說道:「彼時宋亡,中國百姓,家里切菜,都得去這些胡人家中切菜,因為家中沒有菜刀,如此苦難之下,我們大明應運而生。」

「宋亡的歷史教訓我們沒有吸取充分,現如今,傳承千年的羅馬也畫上了句號,如同陽春白雪一樣消融。」

「總有人說咱老朱家是暴發戶,這不假,朕不否認。但是中國呢?大明呢?也是暴發戶嗎?」

「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夠砥礪前行,就算是為了大明。」

在這個千年君臣之禮的國都里,這話看起來很奇怪,但是這句暴發戶可是孔府散播出去的,多少人打心眼里認同。

「謹遵聖誨。」諸多臣子嚇了一哆嗦,最近也沒人跟皇帝對著干,陛下這話說的,實在是太見外了!

止投獻,是一股從明初到明末,都悍然存在的風氣。

多少人忌憚於這種社會風氣,在朝中做事的時候,畏首畏尾,比如時人皆譏諷胡濙諂媚,就連胡濙的兒子胡長祥在太醫院做事,都沒有人知道,胡長祥是胡濙唯一的兒子。

胡長祥覺得談起《我的禮部尚書父親》,是臉面無光的一件事。

朱祁鈺現在給了所有人一個台階,他換了一種話術,既然為了陛下這句口號喊不出來,那么為了大明,總不會跌份了吧?

大明難道也是暴發戶?給大明當臣子,難不成也丟人?

「開始今天的鹽鐵會議吧。」朱祁鈺停下了關於羅馬消亡的思辨,而是繼續討論大明的財經事務。

夏衡,太仆寺卿,主管馬政。

他坐直了身子說道:「陛下,朝中現在良駒十一萬四千匹,雖然和永樂年間的六十萬匹馬,不能相提並論,但是大明馬政正在逐漸恢復。」

「這十一萬匹的都是中上等馬匹,即便是在胡人之中,也是充當戰馬使用,主要提供給京營用度。」

夏衡說的是大明的馬政的恢復,並非是對洪武、永樂年間的養馬令的恢復。

當時的大明人丁較少,很多土地都可以當做牧場,但是隨著人口的繁衍和增加,在四百毫米降水線內,大明朝已經沒有牧場可以放牧了。

適合放牧的地方,現在都種的庄稼。

四百毫米降水線外,不適合種地,但是適合放牧,所以宣府的貢市,在很大程度上,成為了大明馬匹最關鍵的來源。

當然大明的軍馬場也有,一處在奉聖川軍馬場,一處在陝西行都司,這兩個軍馬場的規模,都在十萬匹的數量。

沒有馬匹,就無法發動進攻。

大明現在的馬政一塌糊塗,就是二十四年興文匽武的重要成果之一。

駑馬、驛馬,不在朝廷的統計范疇之內。

倒是寶馬,在統計范疇。

驛馬跑五年,如果還活著,會被供養在驛站之內,被稱之為寶馬,而這些寶馬,同樣計數。

胡濙左右看了看說道:「陛下,韃靼部的可汗,脫脫不花最近上奏,想要入大明朝貢,並且商議一下這貢市之事。」

「陛下,契機到了。」

胡濙說的是一件看似和夏衡馬政不相關的事,其實這兩件事緊密的聯合在一起。

胡濙所言的契機,是大明在草原近乎於殘忍的財經事務政策。

大明在草原放錢,銀幣、景泰通寶,如同海嘯一樣涌入了整個草原,草原上的韃靼王們,把牛羊換成了這些精美的貨幣,而不是茶鐵鹽等生活所必須的用品。

脫脫不花作為韃靼人的可汗,終於撐不住了,想進大明朝貢。

當初脫脫不花可是要大明皇帝到北古口外商量會盟之事。

當時大明正值多事之秋,朱祁鈺不想惹麻煩,韃靼人的大軍就在城外,朱祁鈺下旨讓楊洪放脫脫不花撤軍,楊洪和楊俊帶著人前往清風店,阻擊向紫荊關逃亡的瓦剌人。

現如今,脫脫不花主動入朝朝貢。

朱祁鈺想了想問道:「再晾三年,再同意他的入關朝貢的請求。」

你想入貢,就讓你入貢?

朱祁鈺的聚賢閣御書房,可是放著一塊靈牌,那是土木堡喪亂,大明為此陣亡軍士的令牌,也是朱祁鈺內心一條無法撫平的溝壑。

他時刻銘記著當初的圍城之恥辱,他看著大明的新兵蛋子,在百姓高歌紅巾歌的歌聲中,出城作戰,他看著於謙、石亨等人,親自帶兵沖鋒,下馬死戰。

他如同一個烏龜一樣待在大明軍卒和臣子組成的龜殼之中,最終在稽戾王當攻城先鋒的時候,終於忍不住,親自帶人搶了稽戾王的龍旗大纛。

他記得當初的恥辱,所以他要再等一等。

「三年?」金濂瞪大了眼睛,驚訝至極的問道。

草原的財經制度已經全面崩潰,百姓困苦不堪,邊人猶憐。

一個韃靼的女子,甚至半袋米就可以娶到,假如肯加半袋鹽,那就會死心塌地。

用牛皮袋煮白肉,就是現在草原真實的寫照。

陛下實在是太狠了。

再等三年,這樣的慘劇還要再發生三年。

人間煉獄。

於謙左右看了看,立刻開口說道:「臣以為可以再等等也無妨,三年不算多,五年不算少,哪怕是就這么繼續等下去,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也未嘗不可。」

「眼下的有很多從韃靼逃難的百姓,入了大明集寧、河套地區的農庄法,如果眼下就結束夜不收在草原放火,和停止貢市的銀幣放水,就得安撫這些人。」

「其次,熬鷹摔打的還不夠,今日大明強盛,彼之恭順,他日大明衰亡,彼之盜寇,現在答應脫脫不花入朝朝貢,日後必有大禍。」

「為兩族長久之大計,再無刀兵相向之時,更應該等一等。」

於謙是文官執掌牛耳者,是武功勛臣的文安侯,也是大明勛官的代言人。

他的態度,就是京營的態度。

一向勸陛下仁恕之道的於謙依舊是走的大仁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