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大明真的失掉開拓性了嗎?(1 / 2)

朱祁鈺與於謙、胡濙商量了許久,如何杜絕地方士紳和官員勾結的方法,但是無論從什么方面去限制,只要官員有心,那么勾結必然存在。

「朕以前的時候以為,地方士紳坐大,甚至各地方的士紳聯袂,最後導致大明的朝廷官員,總是非常的難辦,處處束手束腳,不得不妥協屈服退讓。」朱祁鈺靠在軟篾藤椅上,說了一段很古怪的話。

李賓言去山東稽查孔府大案,孔府的反擊,可以說是喪心病狂,他們連大明皇室老朱家都不放在眼里,一個小小的李賓言而已。

練綱到了四川更是九死一生,還沒進四川境內,就遭到了多次的追殺。

但是無論是李賓言還是練綱,都把朝廷交待的任務,完成的非常徹底。

朱祁鈺一直以為做地方巡按是一個很危險的事兒,畢竟地方士紳,把持地方權力,有勢又有人,憑什么聽你這個朝廷命官的話?

可是接連發生的這些事,他的那些刻板印象正在消失,他確切的發現,地方士紳和官員勾結,多數情況下,都是類似於官員的主動合作,甚至是官員的私欲在做祟。

這個發現,越來越清晰。。

胡濙非常贊同的說道:「是的,陛下。」

「地方士紳無論擁有多少的田畝,又有多少的佣戶,除非是魚死網破的時候,否則他們並不會對朝廷命官產生威脅。」

「朘剝從來都是自上而下,而不是自下而上的,陛下明鑒。」

胡濙肯定了陛下的觀點,並且總結了自己的想法。

地方士紳和官吏的關系,通常情況下,都是朘剝和被朘剝的對象,尤其是在官本位的大明朝,更是如此。

即便是小小的知縣事,在大明的治下,除了少數的地方,知縣事都擁有幾乎無限的權力。

朘剝,自上而下,而非自下而上。

地方士紳和官吏的關系錯綜復雜,但是於謙這十九年來的巡撫經驗告訴他,胡濙說的是對的,多數情況下,小小的知縣事,只是相對於朝堂大員而言小小的。

對於百姓而言,知縣老爺,那就是比天還大的青天父母官了。

於謙坐直了身子說道:「官吏與地方士紳勾結在一起,絕非被迫,而是私欲!除了子不語怪力亂神之外,臣以為,有所求,則肆意妄為。」

「禁奢尚儉,具體規定所有品秩官僚出行所用轎攆,會客所用宴席規格,一旦僭越,就嚴加懲處,嚴刑峻法,殺不正之風。」

這番話的意思和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的差不多,事實也是如此。

滅門知府,破家縣令。

縣令,幾乎就是一縣的主宰,手持印綬就任地方,拿著朝廷的大義,牟自己的私利。

胡濙非常肯定的說道:「大明尚奢之風濃厚,幾乎都是從仕林之中傳遞到了百姓之間,並且形成了極為強勁的風力,這顯然是世風日下的標志之一。」

「從官吏出發,禁奢倡簡,臣以為是非常有必要的。」

朱祁鈺眉頭緊皺的說道:「禁私欲的話,很容易變成了為了平倭禁海,越禁倭患越重。禁私欲是不是也會如此?這是朕擔憂的問題。」

「陛下英明。」胡濙趕忙說道。

陛下走的路數看似是大開大合,但很多時候,任何一個小的政令,都是三思而後行。

楊洪和金濂走的時候,都表達過一個相同的觀點,那就是大明有這樣的君主,是大明的幸運。

三思而後行,是任何一個政令在推行之初和推行之時,都必須要考慮的問題。

國家之制這方面,於謙非常擅長,他立刻說道:「日日新,苟日新,又日新。」

「任何一個政令都不可能一成不變,在探索中,不斷的糾正,才是一條政令應該有的模樣。」

「陛下的錢法,從一開始的銀幣,到後來的景泰通寶,再到寶源局納儲,再到現在的設銀院,掌兵仗局、寶源局和寶鈔局,這都是政令的不斷改變。」

「陛下的農庄法從最開始的集體農庄,到現在也並非一成不變,而是形成了以官田為農庄法主體,民田為輔的局面。」

「官廠亦是如此。」

「制定詳細的標准去禁奢很有必要,這個尺度在制定之初應當以嚴苛為准,待到風氣稍善,可適當放開。」

朱祁鈺這才點了點頭說道:「那么這件事就交給於少保去制定吧。」

「臣領旨。」於謙俯首領命,他是百官之首,執牛耳者,自然他去制定這個標准。

於謙並不打算用自己的標准去約束所有的臣工,那過於嚴苛了。

一個嚴苛到無人去遵守的制度,等於沒有制定制度,於謙對此非常清楚。

限奢令,是戥頭案的歷史教訓之一。

朱祁鈺又陷入了一天的忙碌之中,他處理著許多的奏疏。

比如遼東總兵官范廣上奏說安置逃難的韃靼人;

比如陝西、山西部分地區發生了旱災、蝗災,需要調撥糧食去鎮撫;

比如湖廣地區這個大明的糧倉居然產生了飢荒,需要派出巡撫、緹騎前往稽查等等。

這就是朱祁鈺的一天,每天如此,等到歇息的時候,興安才小心提醒陛下要去慈寧宮的事兒。

陛下要親自處理慈寧宮的禮佛之事,防止發生誤判。

朱祁鈺這才向著慈寧宮而去。

孫太後早上就聽聞皇帝要來,這不到中午的時候,就讓宮人把慈寧宮上下打掃了一遍,連房梁上的灰都掃了一遍,過年都沒這么打掃過。

孫太後專門換上了一身的朝服,雖然不知道皇帝為何要來,但是她這個太後得庄重一些。

「陛下到慈寧宮外門,未入慈寧門,先去了大佛堂。」一個小黃門稟報著陛下的行蹤。

「知道了。」孫太後罕見的有些緊張,她手里攥著一方硯,那是當初她這個太後過萬壽節的時候,皇帝帶著群臣送的賀禮,上面有四個字,德比顓頊。

孫太後當然知道那四個字是陛下刻的,因為蘇軾的君主是宋神宗趙頊。

這四個字,是皇帝和孫太後在京師之戰後的一種默契。

但是現在孫太後的手心都攥出了汗,國事飄搖的飄搖的時候,皇帝為了局勢,可以容忍她這個太後,現在國事安泰,皇帝若天日高懸,還能容忍她嗎?

已經沒有人,在乎她這個太後的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