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 你干干凈凈,我清清靜靜(1 / 2)

江淵不怨恨金濂,相反還非常感謝金濂。

當初因為官兒癮太大犯的錯誤,被金濂臨終時候說了出來,這算是把這件事提前引了出來。

於謙在得知之後,立刻找到了陛下,要求陛下嚴懲,江淵為過去的錯誤買單,放下了包袱,終於可以輕裝向前了。

江淵相信憑借著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再次上位。

不就是個兵部尚書嗎?又不是沒坐過。

這次張鳳對金濂家眷的窮追猛打,江淵或許知情,或許不知情,在盧忠的反復調查之下,江淵並未參與此事。

朱祁鈺坐到了軟篾藤椅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反而是越想越氣,怎么能不氣?

「那個沈翼,讓他立刻來見朕,朕還不信了,沒了他張屠夫,朕難不成還要吃帶毛豬不成?」

「若是沈翼不行,朕就親自攬了這戶部的差事,也省的跟戶部扯皮了!」朱祁鈺敲著桌子,怒氣沖天的說道。

「還有這個張鳳,立刻令文淵閣寫好詔書,立刻將其革罷納監!三司會審,今日事今日畢,明天朕不想在朝堂上看到張鳳那張臉!」

堂堂六部左侍郎,朱祁鈺說罷免就罷免,沒有詢問任何人的意見,這不符合他一直以來執政的方式,但是他還是要獨斷專行。

革!

立刻,馬上,一天也不能等下去!

朱祁鈺這個革罷的詔命一出,京師消息靈通的官吏,都清楚的知道,陛下這是真的動怒了。

歷來陛下對六部主事的任免,都是慎重慎重再慎重,比如當初的江淵、陳汝言之爭,比如王直找的接班人王翱和項文淵之爭。

這一次如此獨斷專行,立刻就有人嗅出了不對勁。

王直並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他帶著王翱匆匆來到了聚賢閣,看到聚賢閣的燈還亮著,就趕忙通稟。

京官任免全憑陛下一意而決,這是當年太宗文皇帝時常親征畫好的權利范圍,王直並不是反對這件事,而是要問問為什么。

若是旁人問起來,他作為吏部天官,卻不知道為何正三品的六部左侍郎會被革罷,那他這個吏部天官還做不做?

王直一進御書房,就感覺寒風一陣陣的吹,這聚賢閣御書房與往日並無異常,唯一的原因,就是坐在軟篾藤椅上的陛下,面若寒霜。

於謙早就到了,也是坐在凳子上一言不發,面色鐵青。

於謙在大明那就是個老好人,誰彈劾於謙,都從未遭到過任何的報復和苛責。

能把於謙這老好人弄的面色這么難看,可見於師父也是真的生氣了。

「臣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陛下要革罷張鳳,臣本不該多問,但茲事體大,臣還是來了。」王直先是見禮。

王翱趕忙行禮:「臣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

「平身,朕快被氣死了,興安,賜座。」朱祁鈺倒是沒有遷怒王直的意思,而是坐直了身子,將其中原委一一道來。

朱祁鈺將錦衣衛調查的物證人證,讓王直看了看說道:「沐陽伯屍骨未寒,張鳳就原形畢露。」

「朕知沐陽伯嚴苛,對待下屬多有暴怒,但是沐陽伯一力擔保他張鳳做這個戶部主事,張鳳如此恩將仇報,朕實不齒。」

「無才無德,如何據六部明公之位?朕容不得他!」

「剛才於少保也是聽到了消息,來到了聚賢閣,得知此事後,就一直不怎么說話了。」

於謙對著王直點了點頭,才冷冰冰的說道:「此子,不為人臣。」

於謙准備了一籮筐的話,什么戶部尚書茲事體大之類的話說服陛下,不要一意孤行,結果於謙一句話沒說出來,反而被陛下說服了。

王直目瞪口呆的看著手中的書證和物證,盧忠是陛下手中一把極為鋒利的刀,那是自陛下還是郕王時候,就已經完全投奔陛下的人。

自正統十四年八月二十二日,陛下首次監國至今,盧忠從不辦冤假錯案,樁樁件件,都會過大理寺和刑部會審,辦得朝中臣工,啞口無言。

而且盧忠極少用刑,除了那次在稽王府,事從權宜,盧忠用過刑之外,北鎮撫司的刑具都快生銹了。

而且能讓於謙罵人,這可是頭一遭。

「臣亦不齒!」

「臣亦容不得他!」

「他想干什么啊他!」王直額頭的青筋都在跳,憤怒的喊著,臉色通紅。

王直似乎比陛下還要生氣。

王直歲數也大了,在尋摸吏部天官繼承人這件事上,他選了王翱。

換位思考下,要是他選的王翱,在他走後,這么對付他的家眷,他王直怕是得氣的從土里爬出來。

王直是感同身受。

王直還不滿意的說道:「就這么革罷,太便宜他了,應該查一查,認真的查一查,查一查他有沒有問題。」

王翱更是滿臉的迷茫,他實在是想象不到張鳳為何這般愚蠢,明明眼巴巴的位置就要到手了,這是要拱手讓給沈翼嗎?

王翱疑惑的問道:「是不是張鳳不知道金尚書在保他?張鳳是不是以為金尚書會看在同鄉之誼上,力保沈翼,才如此動作?」

王翱提出了一個可能性,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朱祁鈺點頭說道:「沐陽伯的確只和朕單獨聊過此事,朕聖旨都擬好了,興安。」

興安拿好裱好的黃帛聖旨放在了桌前。

用黃帛裱的聖旨,那都是極為重要的。

尚節儉的陛下,小事都只用紙張,黃帛是不賜的。

顯然陛下認為戶部尚書任命乃是大事,故用黃帛。

奈何這擬好的聖旨,卻再也不可能發下去了。

「一會兒把這聖旨給朕燒了,眼不見心不煩,朕就當朕和沐陽伯瞎了眼,看上了他!」朱祁鈺指著那張聖旨,看著就來氣。

內帑太監林綉一臉肉疼,這一丈長的黃帛,那可是要五十枚銀幣才能置辦。

「陛下,沈翼到了。」一個小黃門匆匆走了進來,低聲說道。

「宣。」

沈翼四十多歲,瘦瘦高高,兩腮有些凹陷,顯得顴骨極高,長得不算周正,兩只手並攏沒有一絲縫隙。

他俯首說道:「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沈翼很少能進御書房,聚賢閣他倒是常來,陛下舉行鹽鐵會議的時候,他都會參加,但是能進御書房,這還是頭一遭。

這房間書很多,燈很明亮,有擺鍾、水鍾,桌上分門別類的放著一堆的奏疏,還有一堆厚厚的備忘錄。

「免禮。」朱祁鈺調整了下情緒,他好奇的問道:「你是不是和沐陽伯是親戚?」

「是。」沈翼俯首說道:「陛下容稟,臣的姑老太爺,是金尚書的三外公,三里五鄉,都是親戚,也很正常。」

朱祁鈺眉頭緊蹙的算了半天說道:「這算是出了五服了吧。」

「是。」沈翼趕忙說道。

有的人消息靈通,有的人消息就不那么靈通了。

沈翼的消息並不靈通,王直知道的事兒,沈翼並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張鳳要被革罷的消息,他看到王直還以為陛下要跟他做思想工作。

沈翼和金濂搭檔了六年時間,太清楚金濂這個人了。

金濂看不上他沈翼的主要原因,還是他沈翼貪財愛錢,其次還有同鄉、出五服的親戚關系。

金濂是不可能舉薦他做戶部主事的。

所以,張鳳當戶部主事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兒,金濂也早就跟沈翼談過了。

沈翼早就有了心理准備。

「金尚書薨逝,戶部之事一團亂麻,不過好在已經梳理清楚了,不會影響陛下對韃靼動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