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一分銀也不敢花啊!(2 / 2)

要拿錢,在天牢里拿錢,那不是嫌活的太麻煩,找死嗎?

興安就像是釣魚佬釣到了巨物之後,又收獲了一條鰱鱅一樣笑容滿面,他止不住的笑著說道:「這字據,咱家拿去給陛下,至於廣寧伯街的事兒,就交給盧都督了。」

「這張鳳也是,從頭到尾,都是自以為是,總是他覺得。」

「戶部尚書的職位如此,看待金尚書如此,看到咱家興安亦是如此。」

「盧都督認為這事兒,陛下會把張鳳送解刳院嗎?」

盧忠卻搖了搖頭說道:「這得看他到底怎么弄了這么一大筆銀子,要是只是貪腐,估計陛下會把他扔進石景廠的窯井勞役贖罪。」

「若是背著大案子,估計也就是斬首。」

「他想進解刳院,沒點特殊的事兒,哪怕是想去也不能。」

解刳院讓凌遲處死變成了一種仁政,想去解刳院坐雅座,那得做出傑出貢獻,得犯點等同謀反的大罪。

只是貪腐,估計是石景廠煤井司苦役的多。

「唉,都說陛下酷暴,咱家咋覺得陛下太過於仁慈了呢?」興安連連搖頭,他時常聽陛下和於少保討論國家之制,自然知道陛下是不願失道天下。

可是這種渣滓,去石景廠太便宜他了。

「走了。」興安一甩手,離開了天牢,本來打算欣賞下張鳳如喪考妣的模樣,結果卻滿載而歸。

盧忠作為緹騎的左都督,其實辦這個案子,可以稍微做些手腳,比如什么私藏弓弩甲胄,比如向塞外販售鋼箭火羽。

潑臟水,他們緹騎本應該最擅長。

但是盧忠卻沒有這么做,因為陛下不讓,他按照案件的本來面目,查的一清二楚。

次日的清晨,王翱剛到吏部坐班,這腚還沒坐到軟篾藤椅上,就被王直給叫了過去。

「王侍郎,這是張鳳的案子,三司會審,咱們吏部也要去,事涉貪腐大案,你本來的職責。」王直廷議回來,拿著一本案卷,遞給了王翱。

王直還是把案子交給了王翱,這是他選的人,他只希望自己死後,不會被王翱這般報復。

王翱認真的看起了卷宗,越看越是驚駭,平素簡朴的張鳳居然是個貪官?

對於王翱而言,這是大功一件,辦好了差事,他做這個吏部天官絕對沒人說他是幸進了。

「王侍郎,我今天跟陛下遞了致仕的奏疏,人老了,不能老占著這坑兒,得給年輕人機會,做完這件事,你就全攬吏部諸事吧。」王直喝了口茶,看王翱看完了案卷,才開口說道。

人貴有自知之明。

當年京師之戰的時候,王直作為百官之首,知道自己處理不了京師之戰的危急,一句百王直不如一於謙,就把這百官之首的位置讓了出去。

王直這番話是真心的,他發現王翱鋒芒畢露,既然已經能夠獨攬部事,他也懶得再賴下去了,他身體也不太好,臨到了,歇幾年便是了。

不戀權,也是王直一直以來的特點。

「王尚書,這,弟子愚鈍,還有許多事兒,不明就里,若是尚書致仕,弟子迷茫之時,如何抉擇?」王翱當然不是怕,他只是覺得有點突然。

京師為官和地方為官,天差地別,王直在王翱進京之後,一直耳提面命,絮絮叨叨的教了王翱不少事兒。

王翱私下里以弟子禮奉,也是應有之意,畢竟是天地君師親的大明。

王直笑著說道:「陛下給了我太子少師之位,讓我到泰安宮教皇嗣讀書識字,我不離開京師,離開京師也回不去啊。」

「除了這京師之地,連一席安寢之地都沒有。」

「好了,若是有事,尋我就是。」

王直背叛了他的宗族,他不能落葉歸根,死了也只能埋到金山陵園里去。

朱祁鈺給了王直一個太子少師的職位,就是讓王直頤養天年,而且還有講筵學士,每日還是能夠見到陛下的。

若是王翱出了問題,王直也可以隨時起用,替王翱收拾爛攤子。

這算是朱祁鈺為大明朝政治穩定,嘗試的離退休老干部制度,王直是第一個吃螃蟹的那個人。

王翱終於放松了下來,這有道是背靠大樹好乘涼,有人兜底興風作浪。

王翱拿著卷宗,氣勢洶洶的去了天牢。

「張鳳,你落到我手里了!」王翱看著張鳳,咬牙切齒的說道,恨不得把張鳳給撕了。

張鳳還做著興安給他游說的春秋大夢,把自己個當戶部侍郎,他嗤笑一聲說道:「王侍郎,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這是何故?」

王翱在地方做了二十五年的巡撫,對在京為官,那都是靠著王直教導。

張鳳做的事兒,直接讓王翱和王直之間的師生之誼斷的干干凈凈,王翱怎么能不氣!

「說說廣寧伯街福祥瑞茶行的事兒吧。」王翱也不跟張鳳扯皮,直接打開了案卷,開始聞訊。

張鳳聽到福祥瑞茶行幾個字,就知道事情已經完全敗露,他不敢置信的自言自語的說道:「難道那閹賊,嫌錢少不成?」

「興安連陸子才一兩的金元寶都不敢拿,敢拿你這五十萬兩?」王翱卻是知道陸子才一兩金元寶變十兩的故事,王直講給他聽的。

這件事極為機密,也就朝里的明公知道,張鳳並不清楚,因為金濂沒告訴過他。

張鳳眼睛瞪圓,哀嚎一聲,癱坐在地上以頭搶地的喊道:「吾命休矣。」

清晨的陽光灑在了講武堂的點將台和校場之上,也透過了窗欄,灑在了聚賢閣的御書房內。

朱祁鈺、於謙和胡濙三人都在御書房內。

「這沐陽伯臨到了,終究是看走了眼。」朱祁鈺將案卷讓於謙和胡濙都看過了。

沈翼想要貪的是五百兩銀子,張鳳上下其手,折騰了近七十萬兩家底。

於謙卻搖頭說道:「不是金尚書看走了眼,是這張鳳太能藏了。」

「張鳳這些錢,多數都是正統年間弄到手的,自京師之戰後,張鳳就不敢伸手了。」

胡濙附和的說道:「臣也沒想到啊,這張鳳,是挺能藏的。」

金濂在正統年間一直是刑部尚書,直到正統十四年才開始理財,對張鳳的全面認知,是從正統十四年開始。

貪了這么多銀子,張鳳那真的是一分錢,都不敢花。

別說金濂,就是於謙、胡濙、王直、王翱等一眾,也是犯迷糊。

這貪這么多,也不花銷,不奢靡,圖個啥?

躺在銀子上睡覺,不硌得慌?

「那倒也是。」朱祁鈺放下了案卷說道:「於少保還是執意要去燕山?」

於謙請旨前往燕山,給武清侯總督軍務,朱祁鈺比較擔心於謙的身體,就沒准,但是這是第三次提起了,朱祁鈺也不得不慎重一些。

「陛下,臣總是覺得這估計要打仗,還是去看看比較放心。」大軍拔營去燕山剿匪之後,於謙一直有些擔心,索性直接到前線去看看,省的掛念了。

「那行,什么時候走?」朱祁鈺批了於謙的奏疏,開口問道。

於謙俯首說道:「今天。」

於謙一如既往的雷厲風行,既然要去,就立刻馬上出發。

「朕派五百緹騎給你。」朱祁鈺想了想說道:「護你安全。」

「即便是大明慘敗,於少保在,朕亦無憂。」

於謙是朱祁鈺豎起來的龍旗大纛,只要於謙還在,大明就能承受戰敗的結果。

於謙不停的眨著眼,陛下這料敵從寬,難不成是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