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殺人不見得要用刀(2 / 2)

夜不收們在草原做事,也不是沒想過殺掉滿都魯。

整個韃靼部扒拉一下,也就這個滿都魯有點水平,殺了滿都魯,韃靼部怕是永無翻身之地。

可是這滿都魯做事太過於謹慎了,明明很勇武,卻過分的謹慎。

賀章斟酌了一番說道:「此事好辦,這個滿都魯今年不滿二十歲對吧,未曾及冠,就應該到四夷館就學,明日和議之時,就先說這一件事。」

「我想無論是脫脫不花還是阿噶多爾濟,都會同意的。」

馬碩呆滯的看著賀章,賀章真的這么說,韃靼可汗和副汗,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這就是陰險狡詐的讀書人嗎?

殺人不動刀。

怪不得陛下從來不讓他們這些武將們和文臣們正面對壘。

不動手的前提下,這眼睛珠子一轉就是一個主意的文臣,真的非常陰險。

賀章繼續說道:「即便是滿都魯能夠說服兩位哥哥,把他留下來,他們之間還能像現在這樣維持表面的和睦嗎?」

「他們不肯撕破臉,我只是輕輕的推那么一下而已。」

賀章手抬起輕輕推了一下,滿是笑意。

至於滿都魯的主張,賀章倒是覺得很不錯,至於日後韃靼人會不會反噬?

得看陛下的年齡。

如果陛下能再活五十年,三代人過去,大明怎么都可以消化掉韃靼人了。

若是陛下再活三十年,兩代人過去,賀章也有信心,韃靼人翻不起什么風浪來。

若是只能活十年、二十年,賀章也不太好說,大明能不能將韃靼人徹底王化。

「胡尚書整日里面聖,天天演示一些文臣的手段,也不知道有沒有教陛下一些養生之道。」賀章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他思慮的事兒,馬碩並不清楚。

馬碩清楚的事兒,賀章卻不知道。

馬碩說道:「雖然不知道你為何莫名其妙的說到這個,陛下在講武堂御書房的案前,有一本胡尚書親自批注的預防衛生與簡易方,陛下愛不釋手。」

「你怎么知道的?」賀章瞪大了眼睛,滿是奇怪的問道。

「我在講武堂進學的時候,常去陛下的御書房啊。」馬碩理所當然的說道。

賀章愣愣的問道:「常去?」

馬碩滿是回憶的說道:「陛下在講義堂親自授課,所以我們這些門生要有不懂的地方,就可以寫陳條問,陛下一般都會宣見我們,為我們作答。」

賀章臉色數變,一陣青一陣白,一甩袖子站了起來說道:「你們一點都不體恤陛下!陛下日理萬機,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案牘勞神!」

「講武堂講義堂,千余學員,人人問詢,陛下得忙成什么樣!沒有一點恭順之心!」

「哼!」

賀章憤憤不平。

講武堂的聚賢閣御書房,那不是誰都能進的,能夠自由進入的只有六部明公和文淵閣的閣老王文,其他人只有被宣見的份兒。

當然,原兵部尚書陳汝言,就是在陛下南下平叛主動讓賢的那位,也可以自由出入御書房。

說白了,身上不掛牌子,想進那御書房,比登天還難。

賀章至今只去過一次,還是他從四川回到京師,被任命都察院左都御史之前,陛下找他聊了一炷香的功夫。

他今日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地方,對於天子門生而言,不是個神秘的地方,甚至有功夫四處打量。

「你這人,師長傳業授道解惑,多正常的事兒,你至於嗎?」馬碩並不知道賀章嫉妒什么。

賀章慢慢坐下,陛下對文臣有偏見,這事從陛下還是郕王監國的時候,就是如此。

這么些年了,他還以為陛下早就放下了對文人的偏見,可是現在看來,陛下一如既往,對他們文官並不放心。

陛下給了於少保文安侯的爵位,硬生生的把於少保從文官變成了武勛。

賀章坐下之後,也理解陛下為何這般。

其實說到底,還是文官們自己辦得那些事兒,最近京師的張鳳案,就是一個十分鮮活的例子。

金濂薨逝,江淵被降職,張鳳鋃鐺入獄。

賀章離開京師的時候,聽說陛下還問過陳汝言,要不要從文淵閣再至兵部履任兵部尚書。

具體的結果,賀章不是很清楚,但是很明顯,不是陛下不想信任文臣,是他們這幫文臣屬實是有點不爭氣。

也不能怪陛下。

賀章長嘆一聲,繼續和馬碩商談關於明日談判諸事。

「這么看來,脫脫不花其實隨時有可能倒向阿噶多爾濟,聯合李滿住和董山出兵,共擊大明。」賀章看完了那些諜報,憂心忡忡的說道。

「我也是如此判斷。」馬碩附和的說道。

脫脫不花之所以現在在牆頭上騎著,是因為大明皇帝的釜底抽薪之計,在草原上大量發行銀幣,把草原的血肉抽干了,否則脫脫不花能這么老實?

賀章由衷的說道:「陛下的銀幣政策,我看吶,還是繼續推行的好。」

「再推行個十年不算多,二十年不算少,讓他們自己殺死自己。」

賀章這才發現了陛下的手段看似酷烈,卻極有效果。

銀幣法,大大的加劇了韃靼王自上而下對下的朘剝,讓本就脆弱的草原財經事務,徹底崩潰,韃靼人無以為生,能走的只有一條路,逃入大明。

次日的清晨,賀章草草用過早膳之後,就來到了過去的寧王府,現在的韃靼王帳,見到了早就等待著的諸多韃靼王。

賀章簡單的客套了一番之後,笑著說道:「大汗三弟現在還未曾及冠,按照大明禮,他應該到四夷館就學才是。」

「陛下寬仁,想要讓韃靼諸王未及冠子弟,皆前往四夷館就學。」

滿都魯面色驚變,他小心的防備著夜不收可能的刺殺,小心的防范著自己兄弟給他使絆子,這使者,一開口,就是如此殺招。

到了大明,他是死是活,那還不是全看大明皇帝的心意?

脫脫不花猶豫了下問道:「我怎么沒聽過這種禮法?」

「禮部尚書胡濙胡尚書說的,大汗要跟胡尚書辯一辯禮法之事嗎?」賀章早有准備。

跟胡濙辯論禮法,天下還沒有人是胡濙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