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小狐狸和老狐狸對飈演技(2 / 2)

「胡惟庸、黃子澄、楊士奇、王振的例子還不夠多嗎?一副忠臣嘴臉,背後全是齷齪,你讓朕看朝臣如何欺君的嗎?」

「朕早就看夠了!」

胡濙看陛下又把話挑明白了說,就是無奈,如此這般,他還怎么裝糊塗?他想了想說道:「陛下,臣和於少保商量好的,這不是一舉多得嗎?」

「一來,除除朝中蛀蟲。二來,為陛下解決一些無法解決之事。三來,可以把這七年來,朝里的暗流涌動,翻出來,曬一曬,上上秤。」

「臣已無力國事,禮部部議臣都已經無法主持,陛下不嫌臣力微,臣既無德亦無名,陛下又何必動怒呢。」

胡濙俯首說道:「陛下,臣老了。」

「前車之鑒畢竟是前車之鑒,陛下為人君,自然是親自經歷一遍,方才記憶猶新,日後若是再遇此事,陛下也知如何。」

朱祁鈺用力的拍了下桌子說道:「朕說了不許!」

「陛下,於少保不常有。」胡濙站直了身子,十分鄭重的說道:「陛下,於少保現在執掌天下百官牛耳,天下官吏,翻不出什么浪來,可是於少保不常有啊。」

朱祁鈺示意胡濙坐下,他余怒未消的說道:「朕就知道,於少保匆匆前往燕山大營,就是有所謀劃。」

「果然如此。」

胡濙確實老了,禮部事兒他已經很少過問了,也就是教教皇嗣們讀書,偶爾為陛下翻翻故紙堆,為陛下分憂。

他打算利用最後這段老力未盡的時候,為陛下演一出求辱得辱的悲劇,讓陛下時刻警醒,朝中臣子除了於少保外,都有可能是奸佞。

「我和於少保打賭,於少保說陛下定然看得出來,我還不信,陛下果然英明。」胡濙頗為欣慰的說道。

「朕讓你收手,還是不肯是吧。」朱祁鈺靈光一閃,笑著問道。

胡濙反問道:「陛下,何必阻攔呢?於大明於陛下,百利而無一害,更無求榮得辱亡國之兆。」

朱祁鈺坐直了身子敲了敲桌子說道:「那對於你自己呢?」

「臣本就不求榮,也求不得了。」胡濙很恨賀章,是賀章把胡濙逼得求榮不得的地步。

朱祁鈺玩味的看著胡濙說道:「這樣吧,胡尚書,朕也和你打個賭,就賭你心里想些什么,會如何做。」

「若是朕猜對了,你就聽朕的,如果你猜錯了,你就繼續如何?」

胡濙看著陛下篤定必勝的模樣,就疑惑的說道:「人心隔肚皮,陛下又如何知臣之事呢?」

「臣賭了。」

朱祁鈺看著胡濙那依舊精力十足的模樣,搖頭說道:「這權臣的模樣,首先就是陽奉陰違。」

「無論今天朕是賭贏了,還是賭輸了,無論今天朕說了什么,你都會繼續做下去。」

「是與不是?」

胡濙悶聲笑了起來。

陛下猜對了,陛下贏了。

可是無論皇帝贏了還是輸了,他胡濙都會做下去,權臣的第一條就是陽奉陰違。

所以這個賭,毫無意義。

胡濙這么做,只能換一場讓陛下印象深刻的記憶,付出的卻是胡濙一生榮辱。

這個代價對胡濙實在是太沉重了。

雖然胡濙時常演示各種奸佞的手段,但是他真的不是什么奸佞,哪怕賀章現在深入虜營,但賀章並不埋怨胡濙。

朱祁鈺不答應,但是胡濙還會繼續做下去。

「陛下,不好了,陛下。」一個小黃門沖進了御書房,一不留神,腳被門檻扳倒,連滾帶爬滾了幾圈,滾到的御案之前。

「御前做事,何故如此慌張!」興安厲聲叱責著。

小黃門驚慌失措的說道:「陛下,於少保在京營中主持韃靼十三萬俘虜之事,韃靼有悖逆者刺於少保,於少保身負重傷,不省人事!」

「什么?」朱祁鈺猛地站起來,抓著桌角,大驚失色,面色蒼白,然後轉為了紅潤說道:「此事幾人知曉?」

「僅夜不收知曉。」小黃門滿臉煞白的回答著,額頭都是汗。

朱祁鈺咬著牙說道:「嚴密封鎖所有消息,不得讓任何人知曉,否則軍法論罪!」

「遣太醫院院判陸子才,立刻前往北古口大營,救不活於少保的命,拿陸子才腦袋來見朕!」

「快去!」朱祁鈺憤怒無比的說道:「一旦於少保不幸薨逝,命令石亨,所有韃靼俘虜無論男女老幼盡斬!立刻進軍!」

「朕要讓草原寸草不生,為於少保陪葬!」

「陛下不可,陛下三思,萬萬使不得啊!」胡濙看陛下已經怒到了極致,跪在地上,大聲的說道:「此舉有傷天和!於少保最害怕的就是陛下失道。」

「陛下,眼下急怒攻心,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朱祁鈺抓著桌角稍微冷靜了下說道:「胡尚書,此事不要讓其他人知曉,若是於少保薨逝,朕會讓讓草原所有生靈為於少保陪葬,無須再議了。」

「先退下吧,朕一個人靜一靜。」

「還有這種時候了,胡尚書那求辱得辱的戲,就不要演了。」

胡濙俯首說道:「陛下,臣拎得清楚輕重,臣告退。」

於少保在北古口大營出了事,胡濙這個時候那還有什么演戲的心情?

大明若是失去了於少保,再失去他這個糊裱匠,那大明得亂成什么樣?

胡濙憂心忡忡的離開了御書房,准備隨時挑起大梁,雖然年紀大了些,但是他還是有些老力。

朱祁鈺靠在軟篾藤椅上,閉目養神,直到胡濙離開,朱祁鈺才睜開了一只眼,開口問道:「朕演的好不好?」

興安趕忙說道:「那是極好的,可是這么誆騙胡尚書,若是胡尚書知道了」

「他先演朕的!」朱祁鈺立刻說道。

於謙會在北古口出事嗎?

別說朱祁鈺給於謙點了親衛的緹騎作為護衛,武清侯京營總兵官石亨,他寧願自己出事,也不會讓於謙出事。

本就有仇怨和沖突的兩個人,一旦於謙出事,石亨首當其沖。

所以,於謙在前線遇刺的消息,是朱祁鈺在演胡濙。

朱祁鈺說了,嚴格保密,不與外人道也。

胡濙要賭上自己的一生,為陛下演一出名為大忠似奸的權臣弄權的戲。

胡濙誠無德,他朱祁鈺就有德了?

小狐狸和老狐狸對飈演技,就看誰能演過誰了。

胡濙走出御書房的時候,確實懷疑了一下,但還是積極准備去了。

胡濙的道德底線還是比朱祁鈺高了那么一些,胡濙怎么都沒想到,陛下居然會用於少保的安危作為殺招,而且他看陛下震怒,要讓草原所有人為於少保陪葬的模樣,實在是真情流露,不似作偽。

不是假的,若是於謙真的在北古口大營出了事,朱祁鈺真的會讓草原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