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爭與讓(2 / 2)

「這不是爭強好勝。」

胡濙的眉頭擰成了山字型,跟誰比不好,跟稽王朱見深比,那孩子因為他爹稽戾王太差勁了,做什么事,稽王朱見深都只求盡善盡美。

而朱見深本人,只能如此,因為皇帝對朱見深有期許。

這就是個根本解不開的死結。

胡濙坐直了身子,寫了兩個字,然後吹干了墨跡折好,放在了桌上說道:「這兩個字,是兩條路,你選一個,命由天定,如何?」

朱見濟看著那兩張紙條,拿過了一張,打開之後,上面寫著一個讓字。

「讓字。」胡濙對著朱見濟說道:「朝中的風雨,自有陛下為你們遮擋,些許閑言碎語,並無大礙。」

「這讓一字,就是其中精髓,事事忍讓,事事避讓,無欲無求,可安穩此生。」

「你聽明白我的話了嗎?」

朱見濟卻是一笑,拿起了另外一張紙條,打開之後,上面寫著一個爭字,他這才頗為輕松的說道:「我還以為老師這兩張紙條上都寫著讓字呢。」

胡濙氣的胡子都在抖,憤怒的說道:「我是這樣的人嗎?用這些小手段哄騙你這一個孩子?」

朱見濟理所當然的說道:「是。」

「嘿,你這個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弟子,知道什么是尊師重道嗎?」胡濙直接被氣笑了。

他不是沒想過用兩個一樣的字哄騙朱見濟,但是朱見濟聰慧,一旦被他拆穿,那他這個七十多歲的老頭,騙一個九歲的孩子還沒騙到,他這個禮部尚書還做不做了?

胡濙拿過了那張爭的紙條,放在案桌上:「爭一字,若是你不肯藏拙,那就得爭,事事爭強好勝,事事爭先,但凡輸一次,便是粉身碎骨,這條路,太難了。」

「你的母親並不希望你爭,賢妃千歲只願你事事順遂,平平安安。」

「你選讓,還是爭?」胡濙將兩張紙條攤開問道。

朱見濟既然打開了第二張紙條,自然是不願意命由天定,那只能讓他自己選了。

「爭。」朱見濟毫不猶豫的說道:「父皇已經很累了。」

「好孩子啊。」胡濙收起了那張讓的紙條,將爭的紙條遞給了朱見濟說道:「此生一次也不能輸,知道嗎?」

「我不能輸,也不會輸。」朱見濟俯首說道:「老師要是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盧都督在等我。」

「去吧,去吧。」胡濙無力的說道。

朱見濟走到了門口忽然轉過頭來說道:「老師,當初你給父皇的是什么字?」

胡濙想了想說道:「我沒給過陛下任何字,陛下一直住在宮外,並無學士講筵。」

「謝老師解惑。」朱見濟有些驚訝,離開了崇敬閣。

在孩子眼中,父親都是一座山,朱見濟一直以為這座山,胡濙這些人應該付出了很多的心血,但是今天看來,並非如此。

朱見澄一直等在閣外,等到朱見濟走了,他才跑了進去,瞪著大大的眼睛,滿是好奇的問道:「老師,你跟哥哥說了什么?」

「這是淮南來的甜橙,我偷偷帶給老師的,今天我沒完成課業,惹老師生氣了。」

胡濙接過了甜橙,撥開之後,笑著說道:「太子殿下吃吧,臣歲數大了,不吃這些冷物。」

「老師今天打了你,你不生氣嗎?」

朱見澄有些迷茫的搖了搖頭說道:「母親說,老師是為了我好,只是莪自己不爭氣罷了。」

胡濙看著朱見澄的模樣,閉目說道:「真是為難你了。」

朱見澄頗為疑惑的說道:「老師,這太子給哥哥做不就好了嗎?你們都誇他厲害,大家都不用為難了。」

胡濙將寫著讓字的紙條遞給了朱見澄說道:「太子殿下,這讓一字,你且謹記於心,事事謙讓,你是太子,只要行無差錯,無人能動你的太子之位。」

「切記,做什么之前,先想想這個字。」

「但是太子之位,絕不可以讓。」

朱見澄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道:「老師說的話,我記住了,老師會不會嫌我笨?」

「你不笨,好了,去玩吧。」胡濙卻一臉慈祥的看著朱見澄說道。

朱見澄並不笨,只是普通人罷了。

朱見澄蹬蹬蹬的跑了出去,他的課業並不是很多,所以玩的時間更多一些。

胡濙有些頹然的站起身來,走出了崇敬樓,看向了校場的方向。

「拜見賢妃千歲。」胡濙出泰安宮的時候,碰到了早就等著的李賢兒,趕忙行禮。

「胡尚書免禮。」李賢兒懷著希冀看著胡濙。

胡濙搖頭說道:「賢妃千歲交待老臣的事兒,老臣沒辦明白,也辦不明白。」

李賢兒眼中的希望變成了失望,面色復雜的看向了校場說道:「有勞胡尚書了,成大璫,替我送送胡尚書。」

成敬送走了胡尚書,就去了講武堂進了聚賢閣。

「大皇子選了爭,胡尚書把讓字給了太子殿下。」成敬將泰安宮崇敬樓里的事兒,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陛下。

朱祁鈺寫了一個爭字,又寫了一個讓字,看了許久,揮了揮手,讓成敬下去。

朱見濟的才能若是和朱見澄換一換,哪還有這兩個字呢?

「王復那邊有沒有消息傳來嗎?」朱祁鈺放下了這兩個字,詢問著王復的事兒。

興安趕忙翻出了王復的密報說道:「今天剛送來消息,在這兒。」

朱祁鈺打開了密報嫌棄的說道:「還知道來個信兒啊,朕還以為他在撒馬爾罕,此間樂,不思明,一個月一次的書信,都時斷時續。也先作為大石,把能給他的都給他了。」

「這也先,倒是大方啊,又賜了王復一對兒金杯。」

「這個王復想做什么?居然把撒馬爾罕分出了一片地方,專供瓦剌人居住?」

「有點意思。」

王復在密報中說他把撒馬爾罕專門空出一個地方,供給瓦剌人居住,而且還規定了一系列的劃分界限的規定,比如不得通婚,法不通用,道不通行等等。

朱祁鈺是越看越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