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小姐身子丫鬟命(2 / 2)

谷聲

興安低聲說道:「這民間成婚三年遲遲無嗣,這女子就會被綁著送到碧雲寺外面的空地,這娶不到婆娘的光棍會每天晚上等在那兒,等著送來的無子女子,行苟且之事。」

「女子被送去三次,若是有了身孕,則是這男子有問題,生了孩子也是當親生的養。若是沒有,則夫家休妻。」

朱祁鈺是真的第一次聽聞這種民間疾苦,他目瞪口呆的看著興安說道:「你繼續說。」

興安遞了一本奏疏說道:「徐四七的第一個孩子,就是這么來的。」

「正統三年,徐四七的正妻劉氏跑了,徐四七另外娶了一房繼室,就有了身孕。生下了兩男一女,一個兒子夭折,另外一個兒子嗜賭如命。」

朱祁鈺看完才了解了其中的詳情。

這徐四七的第一任正妻劉氏,乃是成國公府的丫鬟,成國公府的丫鬟不是奴仆,若是沒有被成國公的世子收為通房,到了婚配的年紀,都是要打發出去擇人婚配。

這劉氏對成國公府世子朱儀可謂是一片傾心,就像是落水的人抓到了稻草一樣緊緊抓住了朱儀,照顧朱儀可謂是無微不至,生怕有任何閃失,可是這朱儀連這劉氏姓甚名誰都不清楚。

這劉氏從成國公府打發嫁人之後,還是滿心滿念都是朱儀,比大家閨秀的小姐派頭還要勝,處處高人一等,這樣的女子娶回家,那可真是供著。

劉氏如此這般坐派,最後被送去了棒槌會,懷了孩子,徐四七木訥老實,這種事也羞於啟齒,劉氏後來受不得屈辱,便跟著一名男子跑了。

徐四七尋得繼室,只是普通人家,自然是瓜熟蒂落有了自己的孩子。

這親兒子夭折了一個,另外一個則是百般寵溺,把這孩子寵壞了,嗜賭如命。

「朕記得徐四七有一塊奇功牌對吧。」朱祁鈺坐直了身子問道。

興安趕忙說道:「有,景泰二年,鋼鐵司定方改功,安全生產定策之功,授奇功牌一枚,景泰三年到景泰八年,分授頭功牌六枚,奇功牌一枚、頭功牌八枚。」

朱祁鈺猶豫了片刻說道:「徐四七所有的貪腐之物,查抄入庫,至於徐四七本人,打發到遼東去營建新的官廠吧。」

「遼東苦寒,煤鐵皆為上品,讓老徐干出點成績來,別給朕丟臉。」

「宣一下徐四七,朕見見他。」

徐四七的罪名很多,但是主要還是貪腐問題,奇功牌在身,朱祁鈺當然不會治徐四七死罪。

這是功賞牌的基本邏輯。

就像是大明依舊存在的八辟八議制一樣,八辟八議都是勛貴高官,自然包含了一部分的司法特權,朱祁鈺的功賞牌若是沒有司法特權,誰還拼命爭牌子?

只要科層制的官僚制度存在,這種特權就必然存在,除非朱祁鈺拋棄科層制官僚制度,否則功賞牌的司法特權無法取消。

朱祁鈺氣呼呼的說道:「老徐的正妻劉氏跑哪去了?給人抓回來,按大明律論罪,她自己眼高於頂,就不要嫁人,欺負老實人算什么本事!」

這種拜貴女,朱祁鈺都不知道說什么好,這一切悲劇的起點,就是徐四七娶了個成國公府的丫鬟。

興安趕忙說道:「這劉氏已經死了。」

「劉氏和陳姓男子私奔後,過了月余,這陳姓男子便受不了劉氏,把劉氏賣到了青樓,又過了五個月,劉氏死在了青樓。」

「這陳姓男子自稱江南名士,大儒之家,無意功名利祿,生了一副好皮囊,讀了幾年書,其實也是江湖騙子,並沒有良田萬頃,更沒有書香門第,就是專門勾搭這類心氣兒高的女子,玩膩了發賣青樓。」

朱祁鈺忽然理解了門當戶對這四個字。

「徐四七到了。」一個小黃門跑了進來,俯首說道。

「臣拜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徐四七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行了大禮,面色如常。

朱祁鈺一甩手中的奏疏,扔到了徐四七的面前,厲聲說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徐四七已經識字,看了兩眼,已經面如死灰,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說道:「陛下,臣臣臣一時糊塗,還請陛下饒我一命!」

朱祁鈺看著徐四七就是氣不打一處來,拍著桌子說道:「朕還以為你要在朕面前狡辯幾句呢,敢作敢當是吧。」

「臣有負聖恩,臣罪該萬死!」徐四七俯首帖耳,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朱祁鈺的語氣里有些煩躁,他想了很久說道:「你說你干什么不好,朕這頭反腐抓貪風聲正禁,你干點什么不好,非要往槍口上撞?」

「缺錢問朕要,朕還能不給你?弄的都察院彈劾、刑部、工部、大理寺、錦衣衛、東廠聯合稽查,你老徐好大的面子!」

「你那個賭鬼兒子,太寵溺了!明天就送開平衛戍邊!那邊治軍嚴明,捶打幾年,這秉性就好了。」

「你明天收拾收拾,滾去遼東營建官廠,干不好,就別回來了!」

徐四七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聽到要去遼東,也是一愣,跪在地上良久沒有言語。

朱祁鈺看著徐四七不言語,眉頭緊蹙的說道:「怎么讓你兒子去開平衛戍邊,讓你去遼東營建官廠你還不樂意嗎?」

徐四七重重的磕了五個頭,差點磕出血來,才大聲的說道:「臣謝陛下隆恩!定然弄好遼東煤鐵廠,再負聖恩,臣提頭來見!」

朱祁鈺揮了揮手,不耐煩的說道:「行了,你腦袋值幾個錢!趕緊走,別在這礙眼。」

「謝陛下。陛下保重。」徐四七站了起來,走出了聚賢閣的御書房。

朱祁鈺和徐四七的關系不錯,有時候忙到了飯點,朱祁鈺都會留徐四七吃飯,徐四七來的時候,朱祁鈺給他宮里的吃食,徐四七會很老實的說吃過了。

朱祁鈺看著徐四七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他多少能理解朱元璋當年殺掉自己那些老兄弟時候,該是多難過。

「都察院今天怕是要開席了,彈劾掉了朕的石景廠總辦,朕多少有點識人不明。」朱祁鈺搖頭說道:「石景廠總辦,這可是肥缺,把王恭廠那個陳有德,調到石景廠任總辦。」

「敕令五城兵馬司五都尉,朕日後再聽聞大明京師首善之地,仍有賭坊,這兵馬都尉也不要做了,都送石景廠給朕挖煤去!」

朱祁鈺頗為不甘心的說道:「這個蔡愈濟彈劾有功,賜一枚頭功牌吧。對了,賀章的病怎么樣了,都回來一個月了,還是水食皆厭的棄世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