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在草原,韃靼才是主場(2 / 2)

讓楊俊帶領四威團營隨時准備出發接應,是朱祁鈺的料敵從寬的一部分。

於謙從聚賢閣御書房出來的時候,已經日暮沉沉,天邊的金色的夕陽打出了成片的火燒雲,將整個大地籠罩在一片通紅之中。

於謙稍微活動了下身子,並未感覺到任何的不適。

他二十多年巡檢邊方任地方巡撫,日夜操勞,給他的身體帶來了許多的暗疾,以前的時候一過子時,他就會忽然醒來,然後睡不著忙到天明。

這么熬,他不害怕,但是熬來熬去,無論做什么都是白做,才是讓他最煎熬的地方。

當初石亨還在大同府的時候,於謙和石亨鬧到了生死相見的地步,朝廷卻沒有做任何的處置。

那時候的於謙,是真的心力交瘁,大明的路在何方,始終像塊壘一樣堵在他的心口。

這幾年他於謙位高權重,反而是清閑了下來,兩次總督軍務,一次去河套,一次去應天府,其他時間,除非陛下交待的事兒,他很清閑。

這幾年休養生息,跟著胡濙常習養生之術,身體倒是愈發的健康了。

大明就像是他的身體一樣健康。

於謙伸了個懶腰,迎著夕陽向著馬廄而去,朱祁鈺站在窗欄下,看著於謙的背影,側著身子問道:「興安,你問過陸子才沒有,於少保的咳嗽和失眠有沒有再犯過?」

於謙的失眠是迷走神經痛,主要是因為精神壓力太大導致的一種失眠,失眠進一步惡化了於謙的身體機能,朱祁鈺很害怕於謙和楊洪、金濂一樣,身體機能下降,葯石不可治。

興安笑著說道:「沒有,臣也去九重堂打聽過了,於夫人董氏和臣說了,於少保的舊疾並未復發。」

朱祁鈺這才點了點頭,這就是興安,做事向來周全,去太醫院陸子才那兒聞訊是興安分內的事兒,去九重堂確認,是興安分外的事兒。

「也不枉費朕當初為他伐竹取瀝。」朱祁鈺坐回了案桌之前,繼續處理著政務。

於謙這一生,上馬安邦,下馬牧民,瓦剌大軍壓境,他挽狂瀾於既倒,保大明無虞。有兩袖清風朝天去,省得閭閻話短長的君子氣節傲然於世,在卓越事功、燦然文采和高風亮節的背後,是於謙羸弱的身體。

於謙二十余年長期在地方巡撫,而且親力親為常年在治水、抗旱、治蝗、疏浚等事上奔波,在原來的歷史線里,於謙在景泰三年後病到晚上上樓都困難,夜里睡不著,惺惺欹枕候天明。

朱祁鈺一直很擔心於謙的身體,甚至親自伐竹取瀝,就是為了表示重視,讓太醫院不要對任何小的狀況掉以輕心。

這就是朱祁鈺之前停止推動立相的原因,賀章問的很對,六百年只此一人。

而讓賀章奉天殿行封駁事的人,也正是於謙。

朱祁鈺處理著奏疏忽然開口說道:「武清侯在清剿的時候,查一查賀章的手臂到底是怎么丟的,楊善是內鬼不假,但是做事的人,朕要看到他們的人頭。」

朱祁鈺嘴上說著對韃靼人一視同仁,可是做事之前,他首先是大明的皇帝,自己的臣子出了趟差,就掉了一條胳膊,這件事不是楊善伏誅就能了結的,劊子手必須死,而且必須死的很難看。

七月二十一日,天朗氣清,禮部一大早就開始忙活,在儀門外張燈結彩,禮部的正堂設了香案,露台上太常寺的樂戶和舞姬開始准備。

儀門兩旁豎起了四十九對金鼓,百官在午後朝服入班,聲樂大奏,胡濙帶著文武百官四拜之後,站直了身子,禮樂停。

這一通折騰已經折騰到了子時,可是要等的月食遲遲沒有出現,直到月亮消失在了天邊。

大統歷算不准月食,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群臣們都是喜聞樂見。

這一次的救護之禮,又變成了一場鬧劇,精心籌備,禮儀周全,天公不作美,月食並沒有出現,金鼓也沒有敲響。

但是這次救護之禮又與以往不同,因為禮儀並沒有撤掉,文武百官第二天,也就是二十二日仍然要參加一次。

朱祁鈺壓根沒參加二十一日的救護之禮,他在次日也就是二十二日的傍晚,才出現在了露台。

再次四拜興,樂止,所有人等待著月食的出現。

這次是景泰歷書中計算的月食時間,欽天監監正許敦、貝琳等人,膽戰心驚的等待著月食的出現。

若是月食出現,欽天監必然揚眉吐氣,景泰歷書的推行就變成了板上釘釘。

若是不出現,下場可想而知。

月食只是有規律的天文現象,天人感應那一套許敦有一萬句mmp要講,欽天監這位置,真的會死兩次。

在未到子時的時候,月食出現了。

執事者看著月亮被吞掉了一角,捧著鼓槌,利利索索的爬到了朱祁鈺的面前,請陛下敲響金鼓的頭三下,隨後金鼓齊鳴,等到月食結束之後,胡濙再次領著文武百官四拜。

從洪武十七年起,一次未能准時完成的救護之禮,終於全須全尾的做完了。

天色已晚,朱祁鈺也沒有多說什么,讓百官回府休息。

景泰歷書推行的已經是勢不可擋。

景泰歷書是大明度數旁通的一大成果,而提出度數旁通的是遠在松江府的李賓言。

正如於謙所言,漢室江山,代有忠良。

朱祁鈺的臉上寫滿了高興,這次推測月食時間准確,是朱祁鈺登基以來在文化領域的又一次勝利。

「許敦這是要干嘛?」朱祁鈺正准備回泰安宮,看到許敦帶著欽天監一百六十眾在露台上忙活,許敦張牙舞爪大呼小叫,朱祁鈺有些奇怪。

興安笑著說道:「月食出現比推算的晚了一個時辰,許監正正發脾氣呢,要對景泰歷書推算之法做復盤,這幾個月怕是消停不了。」

「要的就是這等吹毛求疵。」朱祁鈺翻身上馬搖頭說道:「欽天監核算月食無誤,賞!」

這次的封賞並不多,每個人只有兩枚御制銀幣,但足夠欽天監天文生大吃大喝一個月了。

朱祁鈺向來賞罰分明。

給他朱祁鈺好好干活的人,朱祁鈺絕對不吝封賞。